这表妹运气不好,出嫁不多久丈夫就一病死了,夫家人还算好说话,见施表妹年轻轻不想守,没多留难,放了她大归。
沐二夫人是继室,本身家世较为普通,父亲在邻县县学里任着一个小小的八品教谕,施表妹成了寡妇回了家,家里寻摸了一圈,人脉有限,找不着什么合适的,只有求上了沐二夫人。
沐二夫人挨不过求恳,把施表妹接到了自己府里借住着,云南民风比之中原要开放许多,施表妹要再寻个人家原本并不难办,只是她既然都到了沐府里住着,那显然是想往上奔了,寡妇还要高嫁,这就没那么容易了,施表妹在沐府里一住两年,也没如愿——或者说,她算如了一半愿,跟沐芷芳的夫婿搭上了。
杨晟在女色上前科累累,沐芷芳很快就觉出了不对劲,有这么个丈夫,沐芷芳在抓奸上也算经验丰富,她没立刻发作,而是先暗查,从丈夫的资金流向上找到了缺口,查出了问题,寻到了“贱人”,然后才带足了人马,汹汹而去。
照说沐芷芳这准备也不能说不充分,但她遗漏了一个小小的问题:直到她带了人打上门去的那一刻,都并不知道“贱人”的真实身份。
沐芷芳本来没以为这能出什么纰漏,那贱人平常并不住在外宅里,只是时不时两人约好了才到那里面私会,这给探听消息带来了一定的困难,沐芷芳没有更多的耐性继续等下去,决定把贱人先打了再问。
云南这块地界上,除了她大姐,她还怕谁?
打!先出口气再说。
没打两下,从门外跑进了个小少年来拦。
这就说到沐芷芳的第二个致命疏漏了:她不认得沐元茂。
上一辈的关系太僵,来往太少,沐芷芳满打满算只见过沐元茂两回,还是沐元茂幼年时,后来沐芷芳就嫁出去了,娘家祭祖和她无关,她既不能参与,自然也见不到沐元茂。
至于说私底下的来往,沐二老爷失去郡王的继承权之后,只运作了个散职的奉国将军回来,听着威风,实则一点实权没有,沐芷芳自觉没有必要费心搭理,就同这位伯父做了陌路人。
沐元茂现身时穿着寻常,杨晟当时正护着施表妹不让打,沐芷芳带去的人不敢波及到男主人,见沐元茂冒出来,把他当成了外宅的小厮,暂且转移目标拿他撒气,围上去一顿好捶。
抓奸的场面必然混乱不堪,等沐元茂的人从门外的围观人群里抢进来时,沐元茂已经挨了几下。
沐芷芳说的两处伤势是她已知的,未知的还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的小少爷出门,叫人打得头破血流的回去,别管是什么理由,身边跟随的人一顿板子都跑不了,那些人哪里还敢耽搁,抢出来沐元茂就飞一般跑走了。
沐芷芳知道到底打着了谁,还是随后从施表妹口里问出来的。
这一问出来,她就知道坏了,也不敢耽搁,飞快奔回娘家通气兼求救来了。
找亲娘孟夫人还没用,伤了人家的儿子,推个妾出去谈判,这仇只能结得更深。
“……呜呜,母妃,我真不是有意的,谁知道三堂弟会在那地方冒出来呢。”
“行了,别哭了,你不累,我都听累了。”
弄明白了经过,滇宁王妃倒平静下来,沐二夫人的娘家亲戚不安于室,勾搭有妇之夫,错不是一家错,沐二老爷要闹,滇宁王府也有说嘴的地方,无非扯皮而已,没多大可虑的。
“二姑爷那边知道了怎么说?”
“那个没良心的!”被问到这个,沐芷芳怯意尽去,脸颊顿时气红了,“他不理我的难处,竟还一口咬定要把那贱人抬回家来,说当以此向二伯父那边赔礼,呸!三堂弟的伤难道是我一个人害的?要不是这贱人不要脸,哪会出这桩事!”
骂过丈夫想起来转向沐元瑜:“小弟,二姐从没求过你什么,可这回真的没办法了,你二姐夫太糊涂,都这样了还只顾着那贱人——”
滇宁王妃面色一冷,许嬷嬷立即开口打断了她:“二姑奶奶,天色已晚,孟夫人知道您回来,想必正惦记着您,您也该去请个安了。”
见沐芷芳嘴唇翕动,犹是个不肯甘心的模样,许嬷嬷加重语气又说了一句,“再者,为了听您的事,我们娘娘耽搁着晚膳都还没用呢。”
“……是。”
沐芷芳终于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她庶女出身,其实会看人眼色,知道今晚上无论如何不能得着一个结果了,慢腾腾行礼,“误了母妃用膳的时辰,是我不孝,我明日早上再来给母妃请安。”
滇宁王妃摇摇头:“你明日先不必来见我,去给你父王请安罢,将这桩误会向他禀明白了,问了王爷是什么意见,再说其他。”
沐芷芳哪里敢去,失色道:“母妃——!”
滇宁王妃不为所动:“你得罪了亲戚家,难道不需要亲向王爷认错悔过?说来这都是你行事莽撞不用心的缘故,平日里略留些神,也不至于连茂哥儿一起打了。好了,去罢!”
沐芷芳被教训得哑口无言。
这事的关键点就在于她没认出来沐元茂,否则哪至于眼睁睁看着小厮打了他?导致原来她占了十分理的事,硬抹了五分去。
没法再说什么,只得领训告退而去。
这里滇宁王妃吩咐人摆膳,丫头们忙都动作起来,沐元瑜则凑到了滇宁王妃面前:“母妃,我明天想去瞧瞧三堂哥。”
滇宁王妃不大赞同,柔声道:“瑜儿,其一,你小孩子家,这事不便插手。其二,你这会儿去看茂哥儿,那府里恐怕要连你一并迁怒上,你要说情太难,白碰一鼻子灰。其三,你二姐姐那个人,行事太浅薄,她不与那府里来往便罢,但该知道的都不留心一下,以至于闹出把亲堂弟当小厮的笑话来。依我看,她这个麻烦纯属自找,你很不必为了帮她而去委屈了自己。”
她虽说着儿子小,但并不把他当小孩子糊弄,一条条分析,耐心又明白。
沐元瑜认真听完,笑道:“母妃,我知道,我去和二姐姐无关,只是为了三堂哥。我素日都和三堂哥玩得好,如今知道他受了伤,我为着怕看二伯父的脸色就不去探望他,倒好像我们白好了一场一样,三堂哥心里岂不埋怨我。就是他不埋怨,过后我也不好意思再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