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心思细密,这些都是她早已盘算好的。她知道谢老太太不喜,也知道谢老太爷为难,可住在谢家的好处,实在放不下。不说日常嚼用了,单说其年、养年、芮儿三名举子住在阁老府,能结交多少有用之人,能学到多少处世之道?若是住到东棉花胡同,地方小,想给他们三人各收拾出间清雅的书房来,都作难。
二太太如意算盘打的好,奈何这回谢老太太铁了心,不许二房住进灯市口大街,日日在自己眼前晃悠。老太爷虽是疼儿孙,却也要顾着老妻的心意。更何况家都已经分了,三房已经住到北兵马司胡同,二房若是住进来,可算怎么一回事呢?岂不是又乱成一团?所以老太爷也定了主意。
老管事姓刘,跟了老太爷一辈子,办事自然妥贴。二太太再怎么尊贵,再怎么雍容,他根本看不到眼里,只笑着说道:“二太太孝顺,老太爷老太太自是心里有数。老太爷老太太体恤孙子孙女们,必要他们先行歇息休整。顺者为孝,二太太请随我去东棉花胡同罢。”舌头是软的,话怎么说都成。你会说话,难不成旁人都不会说?你想去拜见老太爷、老太太,等你们一家子在东棉花胡同安置好了,却再说。
二太太如何甘心受挫,冷笑一声,“瞧这情形,刘管事是要当我们二房的家了?”你再怎么体面,也是个奴才!我一定要去灯市口大街,你敢拦着我不成?二太太素日里也算得上从容不迫,这会子却有些心浮气粗。她本是虑着儿子、内侄兼女婿的举业,要上京投奔谢大爷、谢四爷的,若是不能一处住着,如何使得。
刘管事已是快六十的年纪,涵养自是不差,二太太横眉冷对,他依旧点头哈腰、满脸陪笑。“二太太您说笑话了,我一个奴才秧子,如何敢当爷奶奶的家?不过是领着老太爷的吩咐罢了。”
刘管事回完二太太的话,转过头看着其年、养年,叹道:“两位孙少爷自幼读书,必定知书达理……”其年没等他说完,已恳切的拱手,“劳烦您老人家,带我等到东棉花胡同。”养年也跟着拱手笑道:“有劳,有劳。”有点眼色吧,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继续?真到了灯市口大街,也看不着好脸色。
刘管事恭谨的行礼,“孙少爷吩咐的是。”扬扬手,车夫会意,挥起鞭子,呼喝着马匹,去了东棉花胡同。其年、养年心中激荡:这老管事口口声声“孙少爷”,不是连自家兄弟二人的排行也弄不清楚吧?他若见了延年、棠年,难不成也只叫“孙少爷”?
二太太很是愤怒,回过头骂两个儿媳妇,“你们两个是死人不成,见自家男人犯愣,也不过去劝劝?!”其年、养年是怎么了,跟亲娘唱对台戏。两个儿子一向孝顺,都是儿媳不好。
其年的妻子温氏、养年的妻子乌氏,都低眉顺眼的跪坐着,满口承认自己的不是,“媳妇没用。”温氏、乌氏都是谢家的远房亲眷,二太太长年在太康,谢家人情往来大多是她打点,这么一来二去的,便聘下温氏、乌氏为儿妇。两房儿媳妇都是上等人才,家教颇好,服侍起婆婆来,更是任劳任怨。
二太太骂了一回儿媳妇,也没消尽满腹怨气。待到了东棉花胡同,十几个媳妇子、丫头子迎出来陪笑见礼,她们都是老太爷差来的,早已把宅院收拾的干干净净。二太太没好气,也没叫起,也没放赏,冷冷瞅了她们一眼,昂首走进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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