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轮回已经有了秩序，地府初成，有了成套规矩，我求他让你像凡人一样进入轮回，这样虽然你每次都不记得我，但总是还。”沈巍说，“可他不答应，上古诸神不能入轮回，因为轮回开始是神农自己元神支撑下，虽然可以收拢人神妖鬼各种魂魄，却承不住真正山圣。除非……他本人出手禁锢住你所有神力，把你魂魄彻底洗成凡人，那样神农自然爆体而亡……等于是一命换一命，用他命换你命。”

“为了这个，你和他约定了什么？”

“永远守住后土大封，大封我，大封破，我就必须和所有鬼族同归于。”沈巍手指冰凉，“还有……我永世不能见你，如果我忍不住，那就让你精血被我吸干、魂飞魄散而亡。”

沈巍突然挣脱开赵云澜手，手心蹭过对方脸，然后捏住了赵云澜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说：“我守着这个诺言几千年，现大封将破，我已经走到了末路，本想自己悄悄地来，再悄悄地走，可是机缘巧合，因为你而功亏一篑。从那天晚上你真正属于我开始……不，从那天你第二次告诉我，要把你真心给我时，我就再也放不开你了。”

“我是故意大神木里留下假记忆误导你，而后故意让你看到我取心头血给你，又故意欲擒故纵地离开你，让你下黄泉来找我，又引导你看了后土大封中删减过记忆……都是为了让你心生愧疚，让你离不开我，让你后心甘情愿地陪我去死。”沈巍手越来越凉，他情绪越激动，手指就越紧，掐得赵云澜下巴生疼。

“就算是现，被你看出了一切，我其实还是逼你，”沈巍声音很低，却几乎破音，“你是要选择和我一起死，永远归于混沌，还是让我取出你这一世记忆，从此你不认识我、不记得我，我和你再没有半点关系？”

因为他不肯上当，这样两条路，终于清晰明了地摆了他面前。

他们两人沈巍记忆里蓬莱山巅，桑赞和汪徵扑了个空之后，就给光明路4号打了电话，汪徵大概潜意识里认为斩魂使和他们头儿一起就没什么大事，于是语气轻地让大家都放心。

可郭长城撂下电话，又发愁地捧大脸：“这可怎么找呢？”

他低下头，自己手机里翻翻找找，半天，才从里面翻出了一张好多人合照，人脸几乎看不清楚，然后郭长城用了五分钟时间，想出了一个十分简单粗暴主意：“要么我把她照片放大一点，打出来到网上和报纸上帖寻人启事？”

楚恕之说：“那都够骗子把这姑娘批发转手后再让人零售贩卖一圈了，我建议你去家乐福找她比较。”

郭长城六神无主地看着他。

“行了，你告诉她们家具体哪里？怎么来龙城？”

郭长城报了省和所属行政区名字：“他们家当然不市里，是整个地区一个偏远县城下属乡里崔家村。可以从乡里坐八个小时大巴从山里出来，到行政中心市，再坐火车……”

“火车不可能，”楚恕之截口打断他，“火车要实名制，且不说骗子会不会这么干，那小姑娘办没办身份证都不清楚，总不可能偷户口本往外跑。”

郭长城愣了愣。

楚恕之打开电脑，上网查了郭长城说地级市到龙城长途汽车班次，想了想，又查了路线：“那边过来车基本都走22国道进城，三十来个小时长途，要是那孩子是昨天离家出走，估计今天差不多到龙城了。”

郭长城眼睛一亮：“对啊！楚哥你太聪明了！我们可以去高速出口等着，说不定能碰上她。”

楚恕之一抬手腕，发现已经十一点了，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心里觉着郭长城有病，又看他一副非常欢欣鼓舞模样，就忍不住开口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人口拐卖根本就不是我们职责，老老实实地回家睡觉不行吗？就你嘴，鬼话也敢随便答应……”

郭长城立刻敏感地听出了他话音里抱怨，愣了一下，不自地揉搓了一下自己袖子：“楚哥，要么……要么你还是先回家休息吧，我自己开车过去一趟就行，今天真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肯定想不到路线事。”

楚恕之皱起眉。

郭长城本能地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立刻点头哈腰地道歉：“今天还麻烦你帮我拿了东西，真是太、太不好意思了，要不……要不等你有空了，我请你吃饭吧？”

楚恕之“哼”了一声，拎起自己外衣，往外走去。

郭长城讷讷地后面没言声，楚恕之都已经走到门口了，见他没跟上来，这才回头不耐烦地说：“磨蹭什么？不是你要找人么？还不过来！”

郭长城立刻就从一棵霜打茄子变成了刚浇过水向日葵，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跑了。

他们俩把郭长城车开到了高速出口附近等着，看见来自失踪女孩所省车牌标志车就给拦下来，上车搜查。

这一等，就整整等了一宿。

虽然已经过了年，可龙城还没有从气温上正式进入春天，早晚是跟隆冬没什么两样，人外面站一会就容易被冻僵。

郭长城充满暖气车里坐一会就要犯困，楚恕之看着他有时候头都点到了胸口上，然后突然一激灵，连忙慌慌张张地抹一把脸，下车后冲两边张望张望，确定方才没有长途大巴经过，这才松一口气，裹紧了外衣夜风中来回溜达，以期让自己清醒一些，直到全身都冻麻了，才再上车暖和会。

他上上下下，楚恕之也没说什么，只是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郭长城。

尸王很少把自己关注点放郭长城身上，这时，他才突然觉得奇怪――郭长城才多大年纪？他身上功德厚得一眼看不穿，跟PM25似，一辈子放生老和尚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厚功德，哪怕就像大庆说，他做什么都是悄悄不让人知道，无求所以功德翻倍，但……即使这样，郭长城似乎也得以每天早中晚各一次频率去扶老太太过马路才行。

这时又来了一辆长途车，走近一看车牌号，郭长城立刻跟打了鸡血似从车上跳了下来，拿好自己证件，站路中间又蹦又跳挥手拦车。

“啧，缺心眼。”楚恕之嘀咕了一句，然后又看了郭长城背影一眼，打通了大庆电话，“哎，夜猫，没睡呢吧？没睡我有件事问你。”

大庆正做梦，梦见自己飘大海上，正抱着一条大鲸鱼啃得欢，心说这够洒家吃上一年半载了，谁知道刚啃了两口，大鲸鱼就突然一打挺，甩了他一脸冰凉冰凉水。

大庆倏地惊醒，一抬头，看见桑赞正拿着一个放得冰冰凉凉听筒贴了猫脸上，笑容可掬地对它说：“猫洁扒，电弧。”

桑赞这怀种显然已经知道“洁扒”不是什么好话了，早就没了这句口头禅――所以如今它成了大庆专属称呼，并且被他叫得像“鸡/吧”一样。

“猫洁扒”一脸不爽地抬起头，侧耳贴电话听筒上，就听见楚恕之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它没好气地说：“滚，老鬼，你作死？”

楚恕之才不惯着它那张嘴就喷人臭毛病：“吃完就睡，当心你年底吨位再上层次，到时候别说小母猫，狗都看不上你――不怕三高啊您老？”

桑赞淡定地看着猫洁扒尖锐爪子办公桌上挠出了一排抓痕，抱着书飘走了。

“有本奏，无本退朝――别他妈废话了，楚恕之你大半夜到底有什么事？”

楚恕之问：“我是想问问，你见过橙色功德吗？”

“见过啊，”大庆没好气地说，“我见过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呢，攒齐七个就能召唤神龙给你表演空中打蝴蝶结杂技了。”

“没跟你逗，”楚恕之压低了声音，瞟了一眼窗外停那大巴车，“也不全是橙色，平时还是白，只是偶尔跟着了火似，闪过一点类似火光那种……”

大庆沉默了片刻：“你哪看见？”

“郭长城身上。”

“那不可能。”大庆斩钉截铁地说，“你说得那种我知道，那不是小功德，是大功德，你知道什么是大功德吗？”

楚恕之挑挑眉：“嗯？”

“我没亲眼见过，但是听说当时先圣女娲造人之后，就是烈火加身，代表得了天降大功德，现生灵功功过过都是生死簿上写，再往高级里说，充其量就是功德古木上功德笔留下，不可能够那个级别，你坑猫呢，不可能。”

楚恕之愣了愣，这时，郭长城已经从车上下来了，老远能看见他垂头丧气，多半是没找着。

楚恕之压低了声音，飞地对大庆说：“小郭真是人？”

“嗯，是人，”大庆说，“汪徵那还有身份证登记呢。”

“我要查出生证明，就是医院里那种‘x年x月x日出生一男活婴’出生证明。”楚恕之说。

大庆：“啊？卧槽人类也太猎奇了，还有这玩意！”

“不和你废话，这忙着呢，先挂了，你记得给我查。”楚恕之说完，郭长城上车之前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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