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只是绕着指间的笔,不动声色,默想盘算的样子。晶晶就要准备施展杀手锏——耍赖,不料景宁忽然异常爽快大方的说,“就按你说的吧,把你所有该休的假补齐。不过发奖金的时候没你的钱可不许发牢骚。”
这才反应过来景宁刚才是绷着脸逗她玩,晶晶高兴的一蹦而起,“啊!太好了!景宁姐你真是太好了!万岁万岁!”
晶晶的语调轻快得能飞上天,景组长的头和眼神却垂到桌上的档堆里:“赶快回去干活,早干完早收工。还有,今晚不许对别人张扬你的假期,不许动摇我的军心。”
晶晶连连点头轻掩房门出去了,办公室里景宁的大脑忙碌的像在垒积木:把长短、形状各异的事情拆拆摆摆,重新安排日程、盘算工作的进度、人手的安排。算来算去,晶晶撂挑子以后,最需要疯狂加班的就是她——景宁组长。
景宁不禁抿起了嘴,琢磨着自己和晶晶这两位“准新娘”间的差别,最后叹口气:没有可比性。认命的对自己说,你放不了大假就早点回家吧,再熬下去时间就到了明天了。
懒腰打到极限醒醒神,景宁晃晃悠悠的下班。停车场空荡荡的,倒车出车位时她放心的踩了脚油门,车子以加速度向后倒出车位。不料,“嘭”的一声,车子一震,不动了,随即刺耳的报警器耳的响起,震荡在停车场里声势惊悚。
难道是开到柱子上了?景宁愣怔了,迟钝的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待她下车一看,不禁沮丧的手背撑在额头:她怎么就没看见这辆别克呢?正正的就在车后方,银灰色耗子皮般的颜色在暗淡的光线下很隐晦,躲在一个石柱旁边,就等人撞似的。
别克的车灯和她的尾灯毫不含糊的同归于尽了,两只被撞碎的灯罩都瞪着眼,看着她,要解释。
景宁颓然的站着,长长吹出一口气把刘海的发梢吹乱,看看四下静悄悄的无人,忽然邪念作祟:要不,就这么跑了吧……
又忙不迭的对自己摇头:那样不好。这辆车经常和她的车在停车场里做伴,也算车友了。
她现在困得只想睡觉,懒得给保险公司报案,便翻出笔和纸,她翻出笔和纸,尽量不潦草的写下一行大大的字:“请联系肇事车主,对不起。”
又留下手机号码,把纸压在别克车的雨刷器里,她开着独眼龙的车回家。进门倒在大床上,还惦记着要等别克车主打来索赔电话,熬不过困顿来袭,睡着象是瞬间的事情,连梦都顾不上做。半夜时手机忽然响了,尖利的音乐声惊的她心噗噗的跳,急着去探手机,漆黑中手指缠到了头发和枕巾的流苏。抓到手机翻开在耳畔,却是翟远林的声音,居然情绪高涨:“景宁,出来吃消夜吧,我接了个大单子,得和你庆祝,顺便说说结婚的事。”
翟远林的话对于在梦境中晃悠的景宁毫无概念,她只惦记着自己撞了车,一根筋的想:不是讨债的倒霉车主,她可以睡了……
“知道了……”梦呓般的说着,最后一个字都没来及说清楚景宁就睡着了。
翟远林在电话那端奇怪的看看没反应的手机,等了半天景宁那边都很安静,他也就挂了。
第二天周日,景宁还得去公司。清新明亮的初夏清晨,停车场里只有一辆车——昨天她撞的那辆——还在挨撞的车位,雨刷上压着那张白纸条,碎的灯罩也还碎着。这车一晚上在这里过夜了。U景宁心虚的把车停在了角落里,远离肇事地点。她的尾灯也还裂着,空荡荡的地下车场,两辆车遥相呼应,大眼瞪着小眼。景宁郁闷的看它们两眼,去乘电梯。
电梯门恰巧打开,出来的是位男士,斯文端正的年轻人,一副黑框眼镜,手中拿着本册子边走边看,认真专心的连头都不抬。景宁侧身让过他,进了电梯。忽的意识到:此人是来提车的,而此时停车场里除了她的车只有一辆车,那他是被她撞的那个倒霉蛋?
景宁瞪大眼睛匆忙转身,想叫住对方问问,商量赔偿的事情,尽快了却这件缠手的事情,但她只来得及看到一抹背影被缓缓阖上的门缝隔在外。景宁也就打消了追上去的念头:算了,她也得忙办公室里的一堆事儿去了,至于赔礼道歉赔钱,等他来找她吧。
果然,电话很快响起。
“是你撞了我的车?”声音醇厚,语速稳重温和没有暴跳找茬的意思,符合刚见到的男士干净的气质。
景宁理亏,加上担心对方会怒发冲冠,愈发客气的说,“是,对不起对不起,麻烦您去修吧,我赔钱,行吗?”
“我怎么找到你?你也是这楼里的?”
“我在十五楼,我叫景宁。”
“景宁?”对方有了轻松的笑意,“那就好找了,我见过你,我在十六层上班,姓武,武匀。报保险的时候我联系你吧。”
“好。”景宁松了口气。
对方很好说话,挂断电话,景宁觉得解决了一件大事,安心工作。傍晚时,居然接到翟远林的电话,他难得的轻松:“有空吗,出来坐坐吧。”
景宁摇头:“今天加班,如果现在出去,只怕要熬通宵。”
她正全神贯注的看一个方案,没留意电话两端的两个人已经半晌没说话了,直到远林忽然问:“昨晚通话时我说的事情你考虑了吗?”
“昨晚?什么事?”景宁怔住,她昨晚和翟远林通话了么?
“结婚的事。我明天出差,至少走十天,回来要启动一个新项目,只在今天能抽出时间来。”
景宁用笔在台历上划过十天,立即气馁:他回来的时候她正好要去参加一个商洽会,两人又是错过。
两边都安静了。
最后,景宁让步,提醒自己“以大局为重”,把手中的笔扔到桌案上,利落的阖上案卷,问,“晚餐你定在哪儿?”
“你不加班了?”远林很意外,更有欣喜。
“工作又不是最重要的。”景宁说着,已经起身去拿柜子里的包了。
远林也笑了:“我去接你,在十字路口等你,先带你去看新买的房子。”远林此时的声音格外醇厚。
景宁心神一荡,不说话,唇角甜蜜的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