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荀于生将古骜一行带到了一袭茂密的竹林边,远处钟声响起,在山岳回崖间沓沓传至,衬着凌苍悠翠,更显了清肃之境。荀于生对古骜道:“你暂且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师弟的信呈给山云子老师。”
“是。”
荀于生踩着错落的石子跨过涓涓的溪流,绕到一座竹舍旁,与那守在外面的童子交谈了几句,便进到了内室。田榕见荀于生离开了,这才上前了几步,靠近古骜轻声问道:“这里倒是僻静,既然是书院,怎么不闻读书声呢?”
古骜的目光往荀于生离开的方向一动,也放低了声音:“这里想必是夫子的老师,山云子的居处了,所以这般僻静。”
田榕刚才离得远,没有听见荀于生和古骜的交谈,这下便立即猜了出来:“刚才那位大人,是将夫子的信带过去了罢?”
古骜点了点头:“正是。”
田榕叹了口气:“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波折,若是刚才那位大人不来,我们还不知要被门口的恶仆为难到什么时候……”
古骜笑道:“我们求的是天下第一等的学问,哪有这么容易的道理?田夫事稼樯,尚要劳作一年,精耕细作,汗水和流才有收获;如今我们来这里,得到的比田夫在田里得到的宝贵得多,怎么会有轻轻松松的事?”
田榕闻言不由得苦了脸:“……你还笑呢,亏你这样想得开。”
田榕不知道的是,古骜从小和他虽然一道学书,所得环境却是不同的。田榕从一生下来,便有父亲田老爷给他张罗着穿衣吃饭还能上学,可古骜却并非如此。
古骜深知,自己就连进学的机会,都是古贲用了心思算计,向田老爷争取来的。这些年,古骜更是时时刻刻都处在“因身份低微,若做不好便可能被简夫子逐出家塾”的重压中,内心早懂得了“不患无位,患所以立”的道理。
如今被看门人为难了这么一下,对于古骜来说可谓无关痛痒,可同样的事落在田榕心里却激起了不一样的涟漪,‘受辱’这个词第一次被田榕如此深切地感受到,它像一个悄无声息的烙印,在田榕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时候,藏进在了田榕的心里。
荀于生不久便出了竹舍,前来到古骜身前道:“我已禀明了山云子,等师弟一来,便能引荐你。如今你便住在后山的学子房舍中罢,我带你去。”
“劳烦大人了。”古骜跟上荀于生的步子,随着他朝后山走去。
荀于生笑道:“不必如此,你叫我‘师伯’便是。”
古骜点点头,便从善如流地道:“是,师伯。”
荀于生将古骜带到了学子们的房舍前,交代舍仆扫出了一间空房,田家老仆又帮着古骜和田榕一道把被褥、衣衫、锅碗瓢盆等一类用具搬入,都布置好了,荀于生道:“老师还在山上给师弟留了一间竹舍,已经好些年无人入住了,你们过去打扫一下,把师弟的书卷都放进去罢。”
古骜和田榕依言而行,荀于生就一直在外面等着他们搬完。有人看见荀于生这样闲而无事地指挥着两个少年做事,都觉得新奇,不禁互相问道:“那两个小子是什么人,怎么得了郡丞大人时时的照拂?”
世家子弟的小厮仆役们几个围成一团,都来看了,不认得古骜田榕二人,都说着:“不知道。”又说:“这样土气的布衣,怕不是郡城里的人罢,其他郡里的不敢说,郡城里的各家公子,我们倒都是认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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