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慈这日醒得较早,她着好衣衫,推门而出,未见崔亮象素日一样在院中练功,觉得有些奇怪。转念想到只怕是崔大哥这几日当差太忙,恐还未醒,洗漱过后奔到厨房便忙开来。
西园厨房虽小,用度却不差,想是裴琰下过命令,大厨房的人每日都会送过来极好的菜蔬瓜果,江慈细细地选了些上好的瑶柱,配上一些瘦肉,熬了一锅浓香的瑶柱瘦肉粥。
可等粥熬好,还是不见崔亮起床。江慈忙去敲门,不见回应,推门进去,房中空无一人,知崔亮定是早早出去,只得独自吃粥。
吃完粥,她猛然想起昨日替崔亮洗衣裳时,见他有件袍子裂了缝,便到他屋中取了出来。此时晨雾已散,秋阳普照,江慈坐于院中,埋头补着衣裳,待看到一双黑色软靴出现在眼前,才抬起头,见崔亮正静静地望着自己,笑道:“崔大哥,一大早去哪里了?吃过早饭没有?锅里还有粥,我去帮你盛。”
她将袍子放下,刚迈出步子,崔亮将她拉住,低声道:“小慈,我自己去盛,你坐着。”
江慈一笑,轻轻挣脱右臂,奔到厨房盛了碗粥出来。崔亮接过,二人坐于院中,崔亮慢慢吃着粥,看向低头补着衣服的江慈,渐渐有些难以下咽。
晨阳渐升,透过藤萝架照在江慈的身上,她白玉般的脸庞上睫羽扑闪,唇边微带笑意,酒窝隐现。微风拂过,一片树叶落在她肩头,她恍若未觉,仍是低眉凝眸,静静补着衣裳。
崔亮伸出手来,将落叶拈去,江慈抬头向他笑了一笑,又低下头看着手中针线。
崔亮心中怜惜愧疚渐浓,低声道:“小慈。”
“嗯。”
“我问你个问题。”
“好。”江慈手中动作不停,并不抬头。
崔亮犹豫一瞬,道:“你,怕不怕死的?”
江慈笑道:“当然怕,世上之人谁不怕死啊?!”
崔亮默然片刻,笑了笑:“我是说,如果你知道自己快要死的时候,你会不会恐惧不安,或者食不下咽,或者哭天抢地?”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没用。”江慈缝好最后一针,细细打了个线结,咬断丝线,侧头道:“既然要死,再怎么怕都没用的,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想笑的时候绝不要哭,想哭的时候呢也不要憋着,就象我―――”她话语顿住,笑着将补好的衣衫轻轻叠好。
崔亮不敢看向这张纯净美好的笑脸,他仰起头深深呼吸,再低下头,快速将碗中的粥喝尽,笑道:“小慈,我和相爷说好了,明天我带你去红枫山游玩。”
江慈大喜:“真的?!相爷同意了?!”
崔亮站起身,拍了拍她的头顶,微笑道:“崔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自然是真的。我还要去方书处,你多歇着,不要太劳累了。”
裴琰步入延晖殿内阁,皇帝正与刚到京的岳藩世子岳景隆说着话。岳景隆身量较高,眉目俊秀,神采奕奕,一长串颂德谢恩的话说得流畅自如。皇帝似是心情极好,放声大笑:“岳卿有子如此,朕心甚悦”。
裴琰上前叩头,皇帝笑道:“裴卿伤势好了?快快平身!”
裴琰站起,向岳世子笑着点了点头,岳世子是苍山记名弟子,算半个武林人士,二人也称得上旧交。
皇帝喝了口茶,笑道:“朕与你们的父亲都是故交,现在看着你们这些后辈成为栋梁之才,实是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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