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的学识很深,除了对十三经研习透彻,他还看过许多儒学书籍,简直就是个老学究,而除此之外,他对于儒学著作的理解也十分有条理,几乎可以从他身上看到未来大儒的影子。
沈翘楚很是惭愧,自己学习不过是为了科举谋求更好的生活,而陆宁跟自己完全不在一个精神层次上,实在是令他相形见绌。
每次来到陆宁的学舍,沈翘楚都能看到对面东厢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而顾脩之一次也没有出来过。
“翘楚,你在看什么?”
沈翘楚被陆宁撞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在看对面的顾师兄,他好像不怎么出门?”
陆宁答道:“他沉迷绘画,除了写生不会轻易出门的。”
绘画?沈翘楚脑子一转,是了,这吴郡顾陆朱张的顾家,正是顾恺之的那个顾。
“顾家人是不是都善画?”
陆宁一笑:“我没有见过顾家所有人,不过所见的顾家人确实都画的极好。”
沈翘楚思绪翩飞,眼前的陆宁和陆凤臣,也是三国魏晋时陆逊和陆机的后人,一想到历史上钟灵俊秀的名士离自己如此之近,心中还有些激动。
都说潘江陆海,陆机“少有奇才,文章冠世”诗文辞藻华丽,与其弟陆云合成“二陆”,不知道如今的陆家是否还延续着如此文风。
沈翘楚只与陆宁论学,却没有看过他的文章,不禁生了好奇心:“却不知道陆兄家中是不是都善文?”
陆宁笑容变得有些尴尬,他没有应声,而是从案上拿去几张文稿递给沈翘楚。
纸上的文赋极为平实,字迹是陆宁的字迹,而且文章的思想也与陆宁平时的为人处世相合,只是这文章并非骈四俪六,典丽堂皇的骈体文,而更接近与宋朝新古文运动时那些大家所著的古文。
“可有失望?”
沈翘楚连忙道:“怎么会!辞藻华丽的文章固然好看,我却更喜欢陆兄这般言之有物的文章。”
想想也是,从中唐时就有古文运动,而晚唐因为统治者和社会原因,又流行骈文,而如今大楚正是建国之初,气象最新的时刻,文风也大有向古文转变之势,以陆宁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会成为大楚古文运动的领袖。
陆宁听到沈翘楚的话,眼中颇为动容,毕竟现在还是更流行文采盎然的文章,他便道:“翘楚,你想不想看看先祖陆士衡的真迹?”
沈翘楚整个人都蒙了,士衡是陆机的字,能看到他的真迹,是沈翘楚想都不敢想的事。
说着,陆宁拉着沈翘楚走到平江书院大殿后面的山长房间,陆凤臣正坐在桌子前。
“二叔,我来带翘楚看看先祖真迹。”
陆凤臣摇摇头,掏出钥匙打开书柜,露出里面的暗室。
沈翘楚忙道:“这……会不会不太好?”
陆宁推着沈翘楚向前:“二叔都不知道给多少人看过了,没事的。”
进了暗室,沈翘楚就被晃瞎了,整面墙挂满了字画,其中不止有陆机、陆云的真迹,甚至还有陆逊的手札。
沈翘楚知道只能远观,不能动手,只屏息恨不得将每个字都刻在脑子里。
这些真迹中,有陆机流传到地球现代的那篇最著名的《平复帖》,因为是后世最早的流传有序的法帖,有“法帖之祖”的美名。
沈翘楚还看到了陆机《君子行》、《文赋》的手迹,还有《宣和书谱》曾收录后来散佚的《望想帖》。
看着沈翘楚激动的几乎要热泪盈眶的样子,大陆和小陆很是满意。
回到自己的学舍,沈翘楚凭借着照相记忆将自己看到的字迹临了下来,虽然形状大同小异,却难免着了痕迹。
陆机的字迹大多是草隶,跟沈翘楚所练的楷书有着很大差别,然而陆机的运笔和笔力仍有许多值得沈翘楚学习的地方,沈翘楚破天荒的挑灯写到深夜,终于将自己所捕捉到的一点灵机完全化在自己的书法之中。
躺在床上,沈翘楚不无怅然的想,要是能看到顾氏族人乃至顾恺之的画就好了。
没想到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半个月之后的早课前,沈翘楚听学子们议论纷纷。
“你们听说了吗?顾家家主明天要来书院给甲班讲一节绘画课呢。”
“说是乙丙两班的也可以站在甲班教馆外面听课,但是不得喧哗。”
“甲班学生真是好福气啊……”
“你升到甲班之后也有,这是每年甲班固定课程。”
……
于是第二天下午,沈翘楚早早拉着华容到甲班教馆后面占位置,眼看着陆凤臣和一位中年男子把臂进入教馆。
都说顾陆两家世代姻亲交情匪浅,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这顾家家主也是一袭白衣,相貌与顾脩之有八成相似,一样的清举舒朗,应该是父子无疑。
沈翘楚先将平江书院的月考试卷大略看了一遍,十三经他都已经能够背下,如今看了一遍,大概已经知道了平江书院惯常的考试范围,他还发现试卷的题目有三年一循环的趋势,虽然并不特别规律,但是一年内考过的题目,是绝不会出现在现在的试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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