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年数,最近总办外勤组这个数字接触得太多了,二十年前的初始研究所,可能和罗成认识的邢钧,疑似是灵安全局唐鑫豪前辈的关门弟子惊蛰,林映空在想,惊蛰有没有可能和邢钧以及边海有关系呢?
M市是海阔组织的大本营,邢钧的住处也在这里,而且离昨天那个私人医院也不远,换而言之,就是说邢钧住的地方离天合公园和龙梦石很近,快到了的时候林映空开导航看了一下,两者之间也就隔着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还是步行的那种,只是邢钧作为钢琴家常年到各地举行演奏会,以前总办外勤组没怎么打听过邢钧的住所,所以昨天来看龙梦石的时候也没预料到这一点。
——这一切都巧合得让人生疑。
林映空下车的时候,心里头转悠的就是这个想法,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栋带着庭院的精致小洋房,里面有枝叶蔓延出来,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这里其实已经快到郊外,算是很偏僻的了,四周也没有别的邻居,明面上也没有看到人,林映空观察了片刻,发现这里的暗哨还是不少的,不知道是平时就这样,还是邢钧意外受伤的缘故,才增加了这些警卫。
他们也没提前通知邢钧,而是费蓉说他会最近都留在这里养伤,封容和林映空就直接过来了,他们刚走到大门前,还没按下门铃,大门就被拉开了,俊逸年轻的男人从里面抬眼朝他们看来,正是邢钧的副手艾天峻,他显得有点疲惫,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皱了,但还是很自然地笑了笑,道:“怎么过来不打声招呼,我还是刚刚接到下面人给我的消息……”说到一半,他就顿住了,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低声道:“是为了冰巧的事情?抱歉,我们这边没有及时注意到,收到消息的时候她已经……”
他眼里的伤怀很真实,封容和林映空的心情又沉重了一分,林映空摇头道:“你没必要道歉,是我们大意了……先不说这个,邢钧在吗?他身体怎么样?”
“嗯,在里面,他还好,就是精神有点差……”艾天峻迟疑了一瞬,最后苦笑着抹了一把脸,眼里带着彻夜未眠的红血丝,照实道:“我当时在忙,冰巧的事情是昨天直接送到他手上的,一激动就把伤口弄裂了,昨晚发烧了一晚上,我记得昨天早上冰巧给他换了药之后,本来整个人都好了不少的,他还说要亲自下厨请你们来家里吃个饭……”谁知道就隔了不到两个钟头,狄冰巧的死讯就送到了他手上。
艾天峻说得真心,林映空心里头却更加发堵,他有点难以想象,如果邢钧真的要对他们不利,那么他平时的友善和蔼都是装的吗?他实在很难相信……林映空看了一眼身边的封容,后者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眼神冷冰冰的,似乎在掩盖着其它杂乱的情绪,林映空转移话题道:“别担心,敢动我们灵安全局的人,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的……不说这些了,既然邢钧在,那就跟他说一声,我们想见见他。”
艾天峻以为他们是有什么公事想和邢钧谈,当即就道:“也不是外人,直接进去吧,他在琴房里练琴,你们进去就看得到了,我处理一点急事,那边催了很久了。”
他都这么说了,封容和林映空也没跟他客气,艾天峻示意他们随意之后便急急忙忙地开车走了,他们进了这栋小洋房的庭院,不大,一棵参天的大榕树坐落在庭院中央,像是一把大伞盖住了半个院子,三月的春光从枝叶间挥洒下来,花草错落其中,房子的大门前还挂着一盏铁艺灯,处处都布置得很别致,像极了邢钧那种低调又优雅的性格,林映空注意到这栋小洋房看着干净整洁,但是透着一股古旧的气息,恐怕是很久以前的老房子了,而邢钧却似乎很珍惜这里,把它打理得相当完好。
房子的大门没有关,直接敞开着,踏上三节的木阶梯,便能听到有隐约的钢琴声叮咚叮咚从屋子里面传了出来,节拍急促,像是藏着不可言说又迫不得已的渴望,林映空和封容走进屋子,那钢琴声便更加明显了,他们左右一看,便能看到客厅旁边有个门扉半掩的房间,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林映空和封容对视一眼,前者上前去礼貌地敲了敲门。
然后林映空和封容便双双一愣,因为在敲门声响起的瞬间,里面传来了第四个人的声息,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他们还没来得及捕捉对方就消失了,而且这绝对不可能是那些暗哨的动静,林映空条件反射地一把推开了门,这动作有点大,沉重的木门一下子撞到了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钢琴声戛然而止,琴房里,邢钧有些惊讶地侧过头来看向他们,“暗部长,林助手,你们什么时候来了?”
林映空迅速地扫视整个琴房,这里很空旷,只有一架白色的钢琴摆在正中央,两把椅子随意地放在半开的窗边,窗帘轻微地摇曳着,邢钧一个人坐在钢琴边上,纤长苍白的手指还搭在琴键上,他的气色比昨天出门跑了一圈的样子还差,眼角眉梢都是愁绪堆积的细微纹路,身上披着厚重的外套,外套下面是骨架子一样消瘦的身体,他看起来像是个命不久矣的病人。
林映空看向封容,后者摇了摇头,他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清清嗓子,道:“刚到的,天峻开门让我们进来了,他说有急事就先走了……”他装作好奇地继续打量着看起来没地方可以藏人的琴房,“刚才是边海在?我还以为是别人,反应大了点。”
“嗯,没事,他一向都这样。”邢钧有些无奈地站了起来,动作有些慢,林映空条件反射地过去扶他一把,邢钧没让他帮忙,一边跟闲庭散步似的慢悠悠地走出琴房,一边道:“别跟天峻似的,搞得我像是要残疾了一样。”
林映空说:“情报艺术家嘛,你可是又宝贝又值钱,当然要紧张一点了。”即将踏出琴房的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但还是没捕捉到刚才的那抹气息,不由地有些遗憾——他们还是第一次那么明确地感觉到边海这个人的存在。
邢钧招呼他们坐下,还亲自沏了茶,动作缓慢但是相当有韵律,他好像能把每件事都做得像是弹钢琴一样美妙,林映空看着他,心想有谁愿意去怀疑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呢?
稳稳当当地斟了三杯茶,邢钧一一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低声问:“蓉子……还好么?”
林映空刚拿起茶杯的手顿了顿,“昨晚一直在做恶梦,今天好多了。”
邢钧叹了一口气,“冰巧的事……抱歉,我没能帮上忙,你们节哀。”
封容却摇头道:“事情还没有定论,你别想太多。”
邢钧一愣,“你觉得冰巧还……”
封容轻微地蹙了蹙眉,“没找到尸体之前,这就是好消息。”
“我听说是相柳……”邢钧抿了抿唇,没有说下去,而是换了一种振奋一些的语气,“嗯,你说得对,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有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林映空留意着他的神色,迟疑道:“邢钧你是不是,对这件事没报什么希望?”
邢钧脸上的淡然褪去了一些,伤感潮涌而来,他轻声地道:“我这边接到的消息是,冰巧整个人都被相柳吞下去了……昨天出事之后蓉子给我打了个电话,她一直在哭,要我帮忙冰巧,我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派人去帮忙的时候才发现……”邢钧有些怔然地道:“怎么就突然出事了呢,昨天来我这里的时候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