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觉得奇怪,为什么插图中尽绘男子?
难道是因为书中宣传的是那些忠君孝悌之类的大道理,不宜用女子做插图?可又一想,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是应该选一些看来忠厚老实的人像么?这些男子可太俊了。而且从另一角度说,来书店购书的几乎都是男子,为了吸引男子的注意,不是应该绘些美貌女子么?绘这么多的美男子,倒像是引女子购买呢,哪个女子看了这些图儿不着迷不怀春呢?
她脸上有点发热。自己唾弃自己:他们怎么比得上她的皇叔和王兄!哎呀,怎么能把皇叔那样天神一般地人物拿来和这些画中人比呢。突然,她有想到了昨日面对面见到的宁大人,那容颜,真是让女子都自愧弗如啊。
那店伙见她看得入神,心中暗喜:这位有点儿娘的公子,果然是好这一口的,想了想,颠颠地跑去又拿了几册书来,悄悄儿道:“公子,这儿还有更好的呢。”
曼郡主正胡思乱想着,被他叫回神,瞥眼却看到找书去的饮露长风两人磨磨蹭蹭地过来了,神情有些异样。手中什么都没拿。
“怎么了?”
饮露低着头一声不吭,那耳朵根却可疑地泛着红晕。
长风满脸尴尬,欲言又止,看到曼郡主逼人的目光,用手推了推饮露:“还是你说吧。”
饮露几经挣扎之后,凑近郡主的耳朵耳语。郡主听完,眼睛越睁越大。
春宫图!
饮露说她看到了春宫图!
而且还是好几架子!
曼郡主看了看那个方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青年,再看他们人手一册,说说笑笑,更时不时地看向他们这个方向,目光猥琐已极。突然明白了进来时那诡异的氛围,觉得自己知道了这墨香斋生意如此兴荣的原因。
此地不宜久留。
不过,这几本书还是正常的。当然,其实她是有些舍不得它,于是:“这些书本公子都要了。”
饮露和长风都吃惊地看着她,曼郡主摇着折扇微笑:“放心,这几本不是。”
店伙于是后悔刚才没多拿几本。
结了账,一共十二本书,打完折,共计一百一十七两三钱五分,抹去零头,实付了一百一十七两整。
这可够寻常人家舒舒服服过好几年了呢,可这位爷像是扔了几个铜板似的,眼睛都不眨,可见是个大主顾。那店伙笑得都合不拢嘴,递上一本崭新的名录册:“这册目录中是下月将出的新书,请公子过目,如有中意的,可使贵仆前来预定。”再送上一本薄薄的册子,“这是本店小小的回赠,还请笑纳。”与那些书一起捆扎好递给长风,说了无数的“欢迎再来”,恭送他们出门。
墨香斋附近是一家名为太白楼的酒楼,很有些年头了,生意一直很好。与旁边的墨香斋不同,来此的大多是熟客,用不着小二在门前招揽,因此门前虽然车来人往却是安安静静的。
里内当然热闹。这时候正是饭点儿,一楼坐满了客,长风便在前面开路,一行人熟门熟路地向二楼的雅座走去。小二见是出手一向大方的熟客,便殷勤地过来招呼点菜。
人群中有留意到曼郡主的食客,不免赞叹一句:“好俊的哥儿。”
风姿心中得意,却只是微微一笑,就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
坐定了,点好了菜,喝着小二刚倒的茶水,风姿把那本奉送的小册子抽出来正欲看,就听到几句隐约的议论:
“……叫姑娘们看到,不知道又要笼了多少芳心……”
有一个声音却没那般顾忌:“这公子俊是俊,就是有些脂粉气。瞧着倒像是女儿装扮。”
她听得谈论的正是自己,不由留心,见隔壁桌坐着几个年轻的公子,看衣着打扮,倒像是京中的名门公子,东直门内的人物。看外表一个个都是人模狗样的秀才摸样,可看他们说话的举止神态,都好似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神神秘秘,偷偷摸摸,又欲罢不能。
斜对着她坐的一个长相斯文,单眼皮的紫衣公子反驳道:“嗨,胡说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哪有那么容易出得门来。你以为你在看戏文闲书啊。不过你们见识浅薄,原也说不得什么。”
边上一位蓝衣公子就道:“阙兄这话就说得伤感情了,我二人是少见多怪了。你倒是说点见识大的话来听听。”
“好啊,那么我且问你们,你知道这天下第一的美男子是谁么?你们若见过他,这算什么。哎哎,那才是……。”
“谁?”其他二人都很好奇,忙追问。
风姿假装翻着手里的书,仍旧是目不斜视,身子端正的样子,那耳朵可是拉长了正在听那一桌人的谈话。饮露和长风虽然对他们议论郡主不满,却也忍不住留心。
单眼皮公子的视线在那两名公子的脸上转了一圈,不紧不慢道:“我说啊,这天下第一美男子,非那位宁大人莫属!那才叫绝代无双,就算是倚红楼那位号称是‘天下第一美女’的梦师师姑娘也不见得比他美。”
“你说的宁大人可是那位宁大人么?就是那个那个……”说话的这个声音压得低低的,还做看右看,生怕别人留意到他。
“还能有谁,就是你想的那个。”
那人低斥道:“你小子吹什么牛皮,那个人是你这种在家专门混吃等死的少爷能见到的?”
“你们还别不信,我告诉你们,那次我父亲让我给他去宫里跑腿,我正好看见宁大人坐上轿子,那时我跟他的距离还不到一丈远。可把他当面看得仔仔细细的。乖乖不得了,要不是看见那位大人身上穿着朝服,我还以为那是位女子呢,说他是狐狸精转世都不为过,长成这个样子,又混到那个地位,嘿嘿!”那紫衣公子显然颇有后台,满不在乎地道。
“听说他还未到而立之年,已经是朝廷重臣了,真是了得啊。”刚才那一位以无限欣羡的口吻道。
单眼皮公子笑得一脸贼像:“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宫中流传最广的就是那位大人和当今的一些小趣事了!”见两人的兴趣被自己勾起,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伸出手,摊开掌心,道,“欲知详情,请付银子,本公子的消息可不能白送给你们。”
王、李二人脸上带着愤怒之色,其中一人拍了桌子:“阙兄,你还是不是侍郎家的公子,你家就这么缺钱,就这点小道消息还要挣几个钱?”
紫衣公子斜着眼看了那两人一眼,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长吁短叹道:“我阙某,缺的不是钱,是乐趣!”赚钱的乐趣啊!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流进自己的口袋,那还真是充满满足感的一件事。
那两人脸上不满,但还是禁不住勾引,不甘愿地摸出银票来,公子瑞对着那两人勾了勾手指:“唉,你没听说吗?多说他是今上的……皇上对他可是宠信……”
那些人声音越发轻了,正好小二又来上菜了,曼郡主听到一半没了下文,觉得有千百只爪子在心里挠痒痒,那滋味甭提多难受了,那说的可是皇叔和那位宁大人的事啊,正是她感兴趣的,可她又不能跑到隔壁桌去偷听。
过了一会儿听到那一桌的人发出感叹:“原来如此啊!”
“容貌出众自然就比旁人受欢迎……”
“唉,谁让咱们父母没给我们生一副好容颜呢。”
“我们读书人,哪能做这等事”
紫衣公子的声音:“你们还记得他的名字吧,不媚上怎叫佞臣。”
“怪不得一直未娶妻呢。倒是送上门的无论是美女还是娈童他都是照单全收的。”
他们说着说着,就暧昧地笑了起来。
有人劝道:“小声点,叫人听见就不好了。”
却还是忍不住说。
“不就是一个以色媚人的小白脸嘛。”
“你倒是到他面前去说说看。”
然后那三人相视一笑,挤眉弄眼一番,也就不再宣之于口了。毕竟那个人身居高位,后台又那么硬,这里又是酒楼之地,万一这流言传入宫中,那可是足以杀头的大罪啊!
曼郡主等了半天,他们言语含糊,她听得更含糊,不由在心里恨恨咒骂了那几个人:没事说这些闲话,却不说个清楚给个明白,简直太不人道了。
但至少有两个关键词被她抓住了:“宁大人”、“皇上”。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呢,听他们讲来,很是不堪的样子。自己经常在宫中行走,却没听到什么啊。
流言真是可怕,果然不能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