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顿了顿,低下头,忽然笑了一下,问道:“怎么,诸位这是觉得……我带走了张成岭,得了张家的琉璃甲不算,还以他为质,向高家庄要挟另外两块?”
黄道人道:“难道不是?”
周子舒抬头望天,忽然轻飘飘地叹了口气,摇头道:“我错了,我怎么会觉得,猪的脑子,能想得出人的主意……”
温客行唯恐天下不乱地补充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黄道人才要上前,只见于丘烽“啪”地一合折扇,单手拦在了他面前,对周子舒道:“周公子,那么请问,我们和叶少侠追着一个在高家庄鬼鬼祟祟地贼人到了此地,为什么贼人不见了,反而见到二位,和……”
他目光往下一扫,正好和柳千巧的目光对上,柳千巧像是浑身被冷水过了一遍一样,轻轻地打了个寒战,于丘烽却笑了,拖长了声音道:“哦?这位夫人,莫不是传说中的绿妖柳千巧?千变万化神鬼莫测,我于某何德何能,今日竟能一睹这位……真容,实在是三生有幸。”
“绿妖柳千巧”几个字一出口,于丘烽身后的一大帮人脸上都闪现出惊奇、厌恶、或鄙夷的情绪,看来这女人的名声已经烂到了一定地步。她被叶白衣封住穴道,用尽了全力也冲不开,那样伏在地上,脸都憋红了,左脸颊上的疤痕好像重新沸腾起来了一样,更加恶心可怖。
周子舒莫名地就想起她走进酒楼的那一刻,举手投足游刃有余,优雅得像个仙子,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赞叹的目光,然后那样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虽然知道她不值得同情,却还是隐约觉着她可怜起来。
一张脸,其实有那么重要么?
柳千巧看着于丘烽,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微颤动了两下,却又咽了回去。
叶白衣忽然开口道:“不是他。”
于丘烽笑了笑,说道:“叶少侠还年轻,又加上久居长明山,还不懂世人心思险恶啊——周公子若说和此事全无关联,敢不敢脱下上衣,叫我们看看你后腰上有没有那个鬼面头?”
温客行立刻叫道:“什么?脱也不能给你脱,你算什么东西?”
于丘烽并不理会他,只把注意力放在周子舒一个人身上,问道:“周公子不肯,莫不是身上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见不得人?周子舒忽然心里升起一股子啼笑皆非的感觉,觉得这一切都太荒谬了——他后腰上是什么都没有,胸前却有七颗钉子,然而可不和那鬼面一样,也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么?
他忽然便笑了,心想道:我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当年先帝在时,订下连环计策,横扫二皇子一伙,揪出一连串朝廷蛀虫的人是我,当年北方蛮族入侵中原,直捣京城时,死守程武门一步不退的人也是我。这大庆的江山如今从风雨飘摇千疮百孔中慢慢恢复,露出那么一点生气、叫你们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以至于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狗咬狗——整个繁华世道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事,都是我一手料理——我当年事手段狠毒,也害过人,可如今也能抱着残躯贱命积德行善,从始至终我问心无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周子舒目光扫向于丘烽,沉默了片刻,轻轻地说道:“是啊,你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