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听的心里面颇为烦躁,提到反客为主,袁世凯第一联想起来并不是陈克,反倒是北洋诸将。按理说,各省督军本该在财政上支持中央的,可是现实中各省督军不仅没有支持,反倒一味向中央要拨款。和陈克一比,袁世凯还真弄不明白谁是客,谁是主。
想到这里,袁世凯试探着问道:“陈克说先通告各省,想参加这次和谈的必须愿意承担庚子赔款,参加前先向中央缴纳一百万两银子。诸位对此有什么看法?”
张謇立刻答道:“大总统,现在各省财政虽然吃紧,不过要不了太久就会有转机。若是这次把各省拒之门外,以后怎么办?”
听了张謇的话,其他内阁成员并没有支持或者反对,他们都沉默不语。这些内阁成员都很清楚,袁世凯是在非常含蓄的表达对各省督军的不满。北洋集团以袁世凯马首是瞻,袁世凯争取到的好处,不用说,自然有北洋诸省一份。这从北洋新军时代的传统就能看得出来。到了发饷的时候,每发一个士兵的军饷,军官们都会喊一次,“给你们俸禄的是袁宫保”。对于这帮人来说,吃袁宫保的天经地义。遇到事情自然有袁宫保来解决,大家只用听从命令就行了。张謇这话完全是没有弄清楚局面的傻话。
果然,见内阁成员都不吭声,袁世凯缓缓的对张謇说道:“如果他们现在都不肯出钱,以后他们哪里肯出钱呢?而且这以后得到什么时候?到他们有钱的时候么?等他们有钱的时候,咱们还需要他们的那点子钱么?”
张謇还想再辩解几句,但是袁世凯明显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打算。“这次我自然不会让陈克弄什么阴谋诡计。不过我做事恩怨分明,大家也都知道。如果陈克真的是要合作,我也不回亏了他。还有,这次下头的人里头只怕有人会想岔了,觉得这是好机会。你们回去之后管好你们的人,谁也不许动陈克一根汗毛。陈克既然敢到我这里,你们谁也别让我丢这个人。”
陈克代表团乘坐的火车奔行在铁轨上。坐过动车之后,陈克对这个速度实在是不敢恭维,一小时四十公里的速度也就是个蜗牛。反倒是谈判代表团当中的不少青年成员都是第一次乘坐火车。他们对这种能够自动行走的车辆极为好奇,而对铁道两边不断变化的风景更是着迷。
黄玉玥也是代表团中的一员,看着在车窗两边不断经过的风景,她忍不住想起了被人民党绑架走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对她们这些少女来说,部队长途行军所见到的东西已经是令人耳目一新。可是与火车相比,就显得不算什么了。更何况她要去的是仅仅“存在于传说中”的北京城。那几千里外的皇城到底是什么模样呢?会是如何的金碧辉煌?会是如何的珠光宝气?那皇帝和太后又会是什么模样?街头行走的人穿着打扮和根据地的人有什么不同?
“开会了!”听到喊声,黄玉玥才勉强把思绪从这些想象里头拉回到现实。
陈天华是这次谈判的领队,负责谈判的是陈克与严复。管理整支谈判队伍的则是陈天华。这个等于是大管家的工作让陈天华有点不太适应。他问过陈克为什么不让擅长这方面工作的同志来负责此事。
“咱们里头没有一个干过这种工作,都没有经验。谁也不比谁更适合这份工作。”陈克给了一个不算是答案的答案。
既然陈克这么说,陈天华也只能承担起工作来。经过这几年的实际工作,陈天华再也不是那个1905年的激进青年。他发现陈克对这些年轻的同志们要求并不多,却隐隐含着一种比挑剔更为苛刻态度。这种态度只能意会却很难说清,陈天华对此颇为不解。在工作空闲时候,陈天华询问起此事。“文青,你是不是不满意这些年轻同志?”
陈克回答的轻描淡写,“我没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只是看看这些年轻同志们的特点而已。”
“详细说说,让我也好好学学。”陈天华笑道。
“说白了,就是有没有无产阶级革命觉悟的问题。”陈克用20世纪一句说的不再说的话作为回答。
“无产阶级革命觉悟”这个词对于陈克或许是老生常谈,对于陈天华却颇为新鲜。不仅是陈天华,连严复也来了兴趣,他也坐过来问道:“怎么个觉悟?”
“参与劳动是为了给自己捞资本,还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劳动能力,这就是觉悟问题。”陈克答道。
陈天华与严复都颇有能力,这含糊的话两人却听得有些明白了。“再具体些。”陈天华追问道。
“着眼点是为了办事还是为了捞好处,两位一眼就能看出来。具体到这些年轻同志么,是为了办好事情,还是为了让咱们留下对他们的印象。”陈克笑道。
严复与陈天华连连点头,话说到这里已经非常明白了。
“那文青的意思是,咱们革命工作讲的是办事。而北洋首先讲的是派别么?”严复问。
“没有这么简单,北洋的话也是要讲办事的吧。不过他们分配利益讲派别。对于咱们人民党而言,首先讲的是阶级立场,然后才有是讲办事还是讲利益的分别。”陈克给出答案。
“妙哉!”严复是个教育家,他对此深以为然,“那文青看好哪一个年轻同志?”
陈克无奈的摇摇头,“说真的,我都有些看不上。能觉悟的都已经是能在地方上挑起大梁的同志了。这些年轻同志虽然本质不差,但是觉悟的很不够。这次带他们来,也是有锻炼的意思。”
听了陈克这么苛刻的评价,陈天华算是明白了他当时的感觉。
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多说,陈克转移了话题,“这次谈判,袁世凯绝对不会放弃主导权。我们的目标是希望通过与洋鬼子的谈判,最终保证中国的海关权力逐渐收回到咱们手中。而袁世凯却可以通过抵押海关等关税去向洋鬼子借钱,这件事我们得注意才行。”
历史上袁世凯政府在1912年夺取了中国的权力之后,短短的时间里接二连三向四国银行团告贷,充分暴露了他手头拮据,一意要依靠外国金融资本的窘态。四国银行团决心不失时机地以最有利的条件抓住这笔大生意。3月12日四国财团的代表在伦敦开会讨论对华贷款问题。关于袁刚提出的五百万两的要求,他们只同意就其中预定用于支付军饷的二百万两给予垫款;至于4月以后所需的垫款,则重申全部承担,为此会上制定了包括监督原则在内的严苛条件,除对六千万英镑的借款有“优先权”、此项借款以盐税为担保等已为袁政府同意的各点外,还有:一、中国应“立即采取步骤以整顿盐税,并选用海关总税务司所建议的外国专家给以帮助”;二、四国银行团应“得到适当的保证,以控制和监督[中国对]借款收入的使用”;三、在四国银行团交付垫款期间以及各次国库债券尚未赎还、善后大借款尚未发行完毕以前,中国应承担义务,“除通过四国银行团的中介外,决不去商谈或签订任何借款或垫款合同。”由此可见四国银行团的明显目的在于垄断全部垫款和善后借款,对借款的用途实行监督和控制,以外国专家干预中国的盐税,一句话,要做中国财政的主人。
而陈克对善后大借款有点印象,即便是陈克已经不太记得清这件事,他也能看明白这件事的必然性。所以陈克这次谈判,就是要把善后大借款这件事给搞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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