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侍郎后背爬满了冷汗,整个人已经蒙圈了。
方钦心里暗叹一声“扶不起来的东西”,上前缓缓道:“皇上先请息怒,臣倒是觉得此事未必真像了然大师说得那么严重,江北湿热,夏日难捱,流民又体弱多病,想来个别几个发热症也并不稀奇,不一定就真是疫情。皇上想,倘若真有人有一手遮天的能耐,为何别人都拦得住,偏偏拦不住了然大师送信回京呢?”
长庚头也不抬地听着,听到这句,便轻笑了一下道:“方大人这话我没听明白,您是说了然大师分不清什么叫‘疫情’,什么叫‘热症’呢?还是说那和尚胆大包天,构陷一方重臣?再或者是本王没事找事,随便伪造了个什么证据,打算排除异己呢?”
方钦忙后退一步:“皇上明鉴,臣万万不敢。”
李丰方才一皱眉,长庚便从善如流地拱拱手:“我少不更事,心直口快,方大人别往心里去——了然大师每月初一十五焚香祈福,会手绘一张平安符封入锦囊中托驿站寄给臣,许臣些国运昌隆、皇兄康健之类的祈愿,平安符封口之后是不便随意拆开的,皇兄也知道,然而近日臣收到的几封平安符却有被拆开后重新装回去的痕迹,也不知是谁见不得臣弟这一点小小私愿……”
方钦被他哽得不行不行。
长庚从怀中摸出一封东西,并不是顾昀头天晚上见过的那封信件,而是一把古旧的、不知攒了多久的纸条,指肚宽,又经过拼接后给重新黏在了一起,每一张纸条上都是一串不知所云的墨迹,然而并排与旁边的字条拼在一起,却能在繁复的花纹下看出一篇完整的字,连在一起便是:“江北疫情严重,死者遍野,驿站路封,往朝廷早作打算。”
长庚:“一行字分成四片纸,打乱顺序寄过来,以梵文及图腾纹理遮掩。”
隆安皇帝是认得了然字迹的。
方钦正要开口,长庚却抢在他准备说的话截了胡。
长庚:“但诚如方大人所言,此物毕竟非正当渠道所得,真假尚且存疑,故而臣弟未曾立刻上报,本想今日奏请皇上,请皇上许臣下江北查看流民情况,以便安顿,顺路也可以核实此事是否属实,只是江大人一时情急嘴快,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江充忙十分有眼力劲儿地磕头道:“皇上恕罪。”
此言一出,雁王的弦外之意让在场众人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方钦脑袋都大了——雁亲王又要南下!
“法不责众”在雁王这里是没有意义的,上回从南往北,走一路杀一路的壮举还历历在目,他好像一点也不怕朝中没人干活,一点也不在乎树敌万千,说杀就杀,不群不党,谁的面子都不给——反正他是皇上的亲弟弟,只要不谋反,没人动得了他。
方家一度想向雁王示好,每次都被他不轻不重地挡回来。
想倒手给雁王送礼的,头天送过去,第二天印着灵枢院特制防伪的烽火票就会送上门,他不好财,也不好美色,也有人送过美人,隔日就退回来,实在退不了,便往雁王府一丢让他们打扫院落——雁王府空壳一个,自建成,雁王就没回去过过一次夜。
众人踏破门槛的方家嫡女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一开始有人惦记上雁王空悬的正妃位,削尖了脑袋将门路走到后宫,谁知后来皇上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因为这事连皇后都发作了一通,原话是“无知妇人少把手伸到前朝”——简直是要纵容这弟弟孤独终老,一时间此事愣是没人敢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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