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上热闹非凡,灯火通明,夜不闭户。
有人在兜售昆仑奴的面具,摊前聚集了一大群孩子。没多久,有个成年男子挤到了前面,一脸新奇的看着面前各种各样的面具。
摊主本来见他面相俊雅,想必有些来头,正打算兜售,一眼看见他背后背着的长剑,又呐呐地闭了嘴。男子却毫无所觉,挑了个面具后丢了铜钱便离开了,一句话也没说,不过看神情似乎对面具很是喜欢。
沿着街道走到尽头处,人渐渐少了,灯火也晦暗了些,他却仍然戴着面具,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再往前,直到再不见一人,他忽而停下了步子,嘴角笑意敛去,神情转为凛然。
四周只有风声和远处未歇的笑语隐隐传来。他蓦然转身,就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在他几丈之外停住,而后有人缓步走下车来,大氅罩身,脸上竟也戴着块面具。
这气氛着实诡异,周围只有附近宅院里透出的火光可以勉强看清对方,偏偏还都看不见脸。
来人在他面前几步处停住,抬手解开大氅,随意地丢在地上,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节,下一刻,竟直接攻了过来。
男子吃了一惊,连忙侧身避让,对方却一掌拍向其背,他顺势躲开,背后的长剑便被抽了去。彼此拉开几步站定,男子笑了起来:“安平吧?”
面前的人也发出一声轻笑,抬手揭下面具,露出真容,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叔叔,许久未见了。”
男子也揭下面具,露出一双与她极为相似的深邃眼眸,这倒也算萧氏皇族的一个标志了。
“几年不见,武艺倒是大为精进了。”
安平双手托剑奉还:“是叔叔承让了。”
萧竚走近,接过剑,拍了拍她的肩头:“长大了许多,差点便认不出来了。”
“叔叔倒是一点没变,还是同往常一样俊美啊。”
“啧啧,这张嘴还变甜了。”萧竚左右看了看,见她带的人不多,才放下心来,朝她招招手,神神秘秘地道:“安平啊,跟你商量个事儿哈。”
“什么?”
“你能不能当做没看见过我?”
安平笑眯眯地看着他,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能。”
“呃……那我当做没看见过你吧。”
说来有趣,摄政王膝下一子一女,继承了父亲性格的反而是小女儿,一板一眼不说,简直就是个面瘫,严肃而冷漠。反观长子萧竚,倒是像极了母亲,机灵圆滑,为人处世游刃有余,可是又让人沾不到半分好处。崇德陛下曾说他若不是生性随意,实在是个混官场的奇才。
见他要走,安平笑着摇了摇头:“叔叔难道不是奉了祖父的命令来的?”
当年崇德陛下感念摄政王扶持之恩,曾欲拜其为皇父摄政王。摄政王虽没有领受,但安平出生后深受摄政王妃喜爱,后来便一直以祖父祖母相称,对摄政王世子和郡主也是亲昵的叔叔、姑姑的称呼。
后来安平游学时曾在萧竚身边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跟着他四处寻访名师,修习武艺,关系自然越发亲厚。但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此时听她这么问,萧竚便知道她都知晓了前后因果,倒也不惊讶:“其实不是,蜀王的那封信根本就没交到我爹手里,你也知道他的脾气,说不管朝政就绝对不会插手半分了。此次我本是要去别处,只是想到也要给他个交代,才顺道来了趟京城。”
安平眼角抽了一下,你在大街上闲逛就是给他交代?
“所以嘛,”萧竚从她挤挤眼:“你就当没看见我呗,反正此战已胜,我来不来也无所谓,何况我爹也不希望拿他以前那点威势在朝中施加压力。”
“可是堂堂摄政王世子入京,监国岂能当做没看到?”
“错了,是晋王世子。”萧竚摇头,明明父亲撤去摄政王头衔后便领回了以前的晋王头衔,偏偏人家还是习惯用摄政王来称呼他,连带他也成了摄政王世子。
安平摆摆手:“称呼而已,不重要,总之你不能就这么离开。”
“可是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啊。”
“什么事情?”
萧竚一脸深沉:“此事说来十分曲折……”
“那就长话短说。”安平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萧竚撇撇嘴:“好吧,有人诚意相邀,我打算前去拜访。”
“就这样?”
萧竚点头。
“……”安平抽了下嘴角,好曲折……
最终萧竚还是没有留下,按照他的话说,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安平也不愿意他的出现再惹来朝堂上的风波,干脆遂了他的愿。
临走前他忽然问安平:“如今胜了西戎,你有何打算?”
“西戎狡诈多变,眼前只不过是暂时的安宁罢了,不过可能最近我会去一趟青海国吧。”安平冲他挑挑眉:“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算了吧。”萧竚耸耸肩,大步离去:“我爹不喜欢那里,你知道的。”
“……”
回到宫里时,子时已过,不知不觉中就守了岁了。
圆喜还没睡,见她回来,赶忙迎了上来:“殿下,皇后陛下连夜派人送来的信函。”
安平立即接了过来,坐到灯下展开,仔仔细细地看完,神情有些复杂。
沉默许久,她对圆喜道:“准备一下,本宫要尽快出发前往青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