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彦秋这么说着, 像是觉得这么说很有趣一样, 短促地笑了两声。
爱情是这世间最短暂也最不可停留的东西, 稍纵即逝,爱着的时候再如何的海誓山盟掏心掏肺,不爱了却也就是不爱了。
“这是你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说着, 流畅得跟拿着份稿子照本宣科地读一样,但是有时候又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他说话的时候, 苏梦枕可以嗅到他身上的气味,酒的香气,还有熏香, 以及一点点闻不出味道,但是就是存在着的气息, 就像是山上的皑皑白雪, 没有味道, 却能够在出现的刹那被分辨出来。
苏梦枕本来是没有醉的,此刻却有些醺然混沌。
“是啊第一次”他喃喃道, 抬起手搭在仲彦秋握住自己衣襟的手上。
很凉。
原来还有人喝酒,是会越喝越冷的。
“你很奇怪。”仲彦秋又重复了一遍,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困扰的东西,眉头皱起。
“怎么说?”苏梦枕问道。
“就是很奇怪。”仲彦秋说道,下颌收紧像是克制着自己不要说出什么一样。
“好吧,我很奇怪。”苏梦枕点点头, “然后呢?”
喝醉了的仲彦秋意外地乖顺, 被他一带就老老实实跟着跑偏了, “然后?”
“你身体不好,不过不是天生的,是很小的时候受了伤导致的体弱,又染了许多病症。”仲彦秋说道,“你本来早就应该死掉的。”
“但是你救了我。”苏梦枕说道,“我一直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救我。”
“为什么?”仲彦秋偏着脑袋想了想,“大概因为你很有趣吧。”
“不因自己的处境而堕落怯懦,明明怀抱着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却愿意为此奋不顾身,无论在什么样的绝境,什么样的黑暗之中,都能够无所顾忌地燃烧。”他慢吞吞地说着,“如此高洁而又明亮的灵魂,你可能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
而仲彦秋,向来不喜欢暴殄天物。
他夸奖得一点也不脸红,苏梦枕却是被仲彦秋说得难得的有了那么点不好意思,苏梦枕是个很骄傲的人,那种傲是在骨子里的,轻慢疏狂的傲气,无论这天下之人如何评价他,他都坦然受之问心无愧,但是被这么脸对着脸认认真真地夸奖,却是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与之同时,他又感受到了一丝喜悦在心头升腾。
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
他哑然失笑,又听见仲彦秋自顾自地说道:“你是个很有决断力和行动力的人,如果你喜欢谁,一定不会就这么坐着,而是立刻开始采取行动,所以你能总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这次也能得到吗?”苏梦枕问道。
仲彦秋看了他许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看起来有点可怜的茫然,“我都不知道你为何会喜欢他。”
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喜欢上自己,即便他看过太多的悲欢离合,太多的痴情爱侣,但这并不代表他当真能从中学到些什么,他只动过一次心,还只有短短几秒,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都忘了,匮乏的感情经历无法给他提供任何经验。
苏梦枕苦笑,难怪仲彦秋会说没人会喜欢知道太多的人,即便是他,此刻也颇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挫败感,计划里花前月下风光正好水到渠成就这么变成了酒后半推半就捅破了窗户纸,听起来可真有点糟糕。
仲彦秋扯扯嘴角,“我说过的,没有人会喜欢知道太多的人。”他这样懒洋洋地说着,好像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却又分明是十足在乎的模样。
就像是那口袋里没钱买不着糖葫芦的小孩,一边吞着口水一边说糖葫芦一点也不好吃,又站在街角眼巴巴地望着,久久不愿离去。
苏梦枕突然就特别想要摸摸仲彦秋的眼睛,那双黑沉无光的眸子,他却不知怎么的硬生生看出来几分委屈。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干了,他伸手覆住了仲彦秋的眼睛,掌心能感受到仲彦秋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
“你这样我还是能‘看到’的。”仲彦秋说道。
“我知道。”苏梦枕温声道,“但是你看不到了不是吗?”
眼前只有一片黑暗,某些感官就奇异地敏锐了起来,特别是如同仲彦秋这种本就敏锐之人。
他能感觉到风从皮肤上掠过,很小的,微微的风,从窗户缝里,门缝里钻进来,夹携着桂花的香气,除了桂花,还有酒的香气,还有一点淡淡的,极为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熏香气。
是苏梦枕身上的气息。
因为靠得太近了,反倒陌生了起来。
然后他感觉额头碰到了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不对,应该说是额头被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碰到了,他甚至可以在脑海中描摹出来,两瓣柔软的,温暖的,沾了酒而显得格外艳红的唇。
苏梦枕的唇。
仲彦秋僵住了,窗外的风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对他而言却像是狂风巨浪,裹挟着秋日里寒彻骨髓的寒气,吹得他浑身发僵。
“本能”在这一刹那终于被“意志”压了下去,被酒冲的昏昏沉沉完全停止工作的大脑缓慢运转了起来,一点点处理先前发生的事情。
刚刚发生了什么,大脑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大抵是在和苏梦枕说话。
说了些什么,断断续续的片段前后颠倒交错完全意味不明。
所以说,现在是怎么回事?
额头上还残留在那种柔软濡湿的触感,烫得他整个人都要跳起来,苏梦枕的手捂着他的眼睛,眼前看不见东西,但是那种欢欣的情绪却通过对方掌心传递过来。
苏梦枕正趴在他的肩上,语调含混温软地说着话,吹出来的气息打在耳朵上,一股酥麻从脊椎骨往上蹿。
“仲先生”他低低地笑,唇齿间仿佛含了满满的糖,听得人浑身发软,“救命之恩,可不就得以身相许”
他的手缓缓揽住仲彦秋的肩膀,也不知道是自己倒在仲彦秋怀里,还是把仲彦秋拉近自己怀里。
“会会‘看到’的。”仲彦秋喉咙动了动,艰难地挤出这么句话来,眼睛盯着墙上挂着的兰草图,好像上头长出了花儿来。
“那就看便是。”苏梦枕含混笑着,“我自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