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苏州天顺帝险些命丧,龙颜大怒,誓要将景泰余孽一网打尽,宁枉勿纵。
这档口,韩父与友人饮酒畅谈当年往事时情不自禁感叹了一句,若是先帝还在……
当晚,锦衣卫就拿着驾帖闯入韩家带着了韩家人,半个月后韩父被判斩首示众,韩家其他人成年男丁流放,其余人入教坊司。而与他共饮的几个好友也受了杖刑,侥幸留下一条命。
私下颇有些人说江枞阳罗织罪名,公报私仇。
江枞阳略略一颔首。
“哥哥,你也是来扫墓的吗?”不甘被忽视的洛邺望着那座孤坟问。
洛婉兮这才留意到那座坟墓,一看才发现碑文抬头竟是先师。
“这是我师父。”江枞阳解释。
他师父徐刻是外祖心腹,当年天顺帝被瓦剌俘虏后,张太后和还只是景王的景泰帝便蠢蠢欲动。
外祖便派师父安排退路,然最后,杨家一个人都没救下来。几年后,师父才敢找上他,暗中教导他。他能如此快的崛起,也是多亏外祖当年留下的人手。
好不容易他出人头地,有能力为外家和亡母报仇了。师父却已经油尽灯枯,满眼不甘的离开了人世。还没看着他站稳朝堂,也没等到他娶妻,更没有等来他为杨家过继的子嗣。
洛婉兮见石碑与土都是新的,显然他师父刚走,遂低低道了一句:“节哀!”他家里那情况,想必这师父在他心里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这时候长庚突然拿着一炷香走到洛婉兮跟前,江枞阳看他一眼并没有阻止,只看着洛婉兮。
洛婉兮愣了下后硬着头皮接过,人三番两次帮他,自己拒绝似乎有忘恩负义之嫌。
定了定神,洛婉兮对长庚道:“烦请也给家弟一炷香,江世子救过邺儿,让他给徐师父上一炷香也是应该的。”
洛邺闻言,忙不迭点头。
于是长庚又给洛邺准备一炷香。
姐弟俩走到墓前,恭恭敬敬的鞠躬。
望着她徐徐弯下的背影,江枞阳扯了扯嘴角,默默道,师父,她就是那个姑娘。
去年他派人进京处理许清扬之事,师父知晓后,不免问他。
他说是为了报恩。当时师父靠在床上,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着他:“有机会,带来看看。”
可惜没机会了!
上完香,洛婉兮回身便见江枞阳望着墓碑出神,虽面无表情,然眼底的哀伤浓郁的如同化不开的墨。
失去之痛洛婉兮也尝过,很能感同身受,这种痛,并不是节哀顺变这四个字能抚平的。
也许是她目光中的悲悯太过明显,江枞阳很快便收回神,他从旁边捞起一坛酒,掀开泥封,沿着墓碑洒了一圈。
“我师父嗜酒如命,只是他身体不好,不敢多喝,最近几年更是滴酒不沾。”只是为了多活几日。
其实师父并不允他唤他师父,他说主仆有别,一声徐叔都是无奈之下才肯应承的。眼下,他走了,再没人会阻止,倒是可以无所顾忌的唤了。
洛婉兮张了张嘴,又觉得这种时刻任何安慰之词都显得苍白无力。
饶是见到江枞阳就很激动的洛邺,在这样的气氛下也默默蹭到了洛婉兮身边,拉着她的手不放。
天空越发阴暗,透出冷冷的铁灰色,大片大片的乌云压得人头发闷,山间吹来的风也越来越大了。
“阿姐,我冷!”洛邺小心翼翼道。
洛婉兮凝了凝心神,低声道:“江世子,我们要回去了。这天似乎要下雨了,你也早些离去。”
寂静无声,挺拔修长的男子专心致志的倒着手中的酒,似乎再没有比手上这更重要的事了。
洛婉兮一阵尴尬,干脆等着他洒完酒。
片刻后,才见他停了手,转过身来,目光沉沉的看着洛婉兮。
洛婉兮心头一悸,不甚自在的别过视线。
江枞阳却是笑了笑:“方同知贪墨过修筑堤坝的银子,现下无人查这事,可早晚会查到他。”
洛婉兮脸色顿变,观察了大半年,洛老夫人最中意的便是临安府方同知家的嫡子方洹。
江枞阳再一次问:“姑娘日后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