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望着钱婧华道:“你打算帮她?”
钱婧华反问:“我有能力帮她?”
皇帝内帷之事,就是大臣言官也管不得,江家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家,靠着张淑妃裙带关系爬上来的而已,在朝有些品格地位的大人谁耐烦搭理他们,现今出了这样的事,唯一能救她的,只有皇帝自己。
傅念君叹道:“你今次叫我来,必然是觉得救她这件事是值得做的。”
钱婧华微笑,“晓得你聪慧,我的那点心思哪里瞒得过你。”
确实值得救。
傅念君想着,暂且先不提江娘子曾经在女红那场比试上“帮”过自己,就是从她这个人的性格头脑来分析,还是很值得救的。
这件事过后,江娘子定然恨张淑妃入骨。
钱婧华考量的,也一定是觉得放这么个人在皇帝身边,对傅家、钱家,对她和傅念君,都是个大好处。
江娘子做事没章法,也没头脑,容易控制,却又还算是个“性情中人”,比如上回,自傅念君答应过她替她保密后,她的种种所为也能看出来她为人算是比较爽利的。
比裴四娘、卢七娘之流简单多了。
所以帮她,也是在为日后考虑。
张淑妃总归在老,而皇帝也老了,定下储位不过是这一两年的事情,即便江娘子入宫后生下皇子也不可能成为储君的有力竞争,相反一个牙牙学语的稚儿,更需要兄长的保护。
钱婧华是聪明人,她多少也能意识到,未来公爹傅琨即便选择做纯臣,不站队,但是她未来的夫君傅渊还年轻,他作为新帝的储备臣子,既然选择了娶她,显然他心中站张淑妃和齐王母子的可能性就很低,那么她也要为他的仕途考虑,有江娘子这个人在宫里,也算是有个消息渠道,她可以早做谋划。
而同时张淑妃有了斗争目标,放在前朝上的精力相对也会少些。
傅念君也知道,这件事对周毓白来说也是有利的,只是她不由在心底感慨,她们都还未嫁人,却已经满心筹划起这些来了。
钱婧华显然比她适应地好,她已经完完全全将少女心性收了起来,把自己调整为一个朝臣的妻子了。
她点点头对钱婧华道:“你把她的信给我,我去见她。”
钱婧华眼睛里闪过一抹光芒,随即却又迟疑了一下:“这件事,你要不要回去再商量……”
傅念君笑看她:“这样的事,还有人会比我们来做更合适的么?”
如傅琨傅渊之流,他们是为人臣的,也是清正的文人,她不想让他们沾手。
钱婧华也不想。
“那你打算怎么办?”
傅念君的这位未来小嫂子迟疑地问道。
她想了一天,也没想个十全十美的好主意出来。
傅念君望着桌上的茶杯,淡淡道:“能够影响官家的,未必只有张淑妃,还有……舒娘娘。”
钱婧华微讶:
“你若说徐德妃倒是还情有可原,只是太冒险,等于我们将把柄往她手里送。而舒娘娘,她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明白,如何肯出手做这样的事,除非……”
钱婧华话音戛然而止,然后竟是从桌后一下子站了起来,面露惊讶,局促地来回走了两圈。
她看着傅念君的目光饱含深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我一直眼拙,竟没看出来,你与淮王殿下……”
傅念君知道几日后她就将是自己的嫂子了,她与傅渊坦白的话,对钱婧华也没有必要隐瞒,何况这个小嫂子聪慧并不输她,也没有必要隐瞒。
傅念君说着:“说这样的话还太早,总归要等开春再议。”
钱婧华噗嗤一声笑出来,望着她道:“你还跟我装什么?开春再议?我说你要在宫里出这样大的风头做什么,你不是这样的性子,原来是这个缘故。”
傅念君也是第一次听人打趣自己,勾了勾唇角,也没有太当作回事。
钱婧华大约是从前被她取笑地狠了,即便前一刻还是聊着这样严肃的话题,一样有这个机会就又出气般地调侃了傅念君几句。
只是傅念君自觉在脸皮厚这事上早就独孤求败,丝毫不似寻常女儿家一脸羞涩的模样,照单全收,反而让钱婧华觉得索然无味了。
两人说回正事,钱婧华与她谈起舒皇后:“这么多年来,舒娘娘始终退让,在这件事上,若是她为江娘子说话,怕是……”
傅念君却有不同的看法。
那个人是周毓白的母亲,依照肃王、周毓琛、周毓白三人来看,同一个父亲,为人做事差别却这样大,大概他们的头脑都是遗传自母亲。
舒皇后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即便要将江娘子弄进宫里去,也不会是一道懿旨这样轻易。
傅念君拍了拍钱婧华的手,对她道:“你先安心吧,现在没有什么比你自己的终身大事更重要,我可不想我哥哥娶一个忧思重重的新娘子回去。”
钱婧华双手捧着脸颊,认真道:“看起来很糟?”
傅念君忍不住笑道:“不能更美了!”
两个人说笑了几句,傅念君便要告辞,择日不如撞日,她打算马上就去江家拜访。
临走前,傅念君还想到了一件事,叮嘱钱婧华:
“我哥哥素来简朴惯了,不喜欢奢靡之物,小嫂子叫人去铺房,千万记得些分寸。”
钱家豪富,定然排场惊人,她不想自己的兄嫂成亲头一天就因为这些小事起了罅隙。
“若是小嫂子有心,不如准备些精致可口的江南糕点吃食,我哥哥定然喜欢。”
她顿了顿,怕自己这样说钱婧华听了心里有疙瘩,又道:
“自然,只要小嫂子这样娇娇俏俏地往他面前一站,他都是喜欢的。”
那块冰山,也只有钱婧华这样热情如火的性子能融化吧。
钱婧华知道这是傅念君想帮她得到傅渊的喜爱,怎会有不满的,只娇俏地笑道:
“我都明白的,你快上车吧,看这天是又要下雪了。”
傅念君与她别过,被丫头搀扶着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