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远的出现帮张神陵做出了选择，却也只是选择了一半。

还有另一半……

他带着宁知远飞行在云端之上，后者看着张神陵身后隐隐浮现的九天十地，心中无限震撼。

那些清明或浑浊的世界，让宁知远感受到了极致的恐惧，仿佛和所在的空间相隔，与岁月间断。

这位师尊强大的有些可怕，他随时都能够感受到，张神陵身上的气息会进入飞升状态，但却每一次都被他硬生生的压制住了。

这虚幻的九天十地，应该就是之前张神陵所说的，用来庇护最后争道极端情况下，还活着的苍生的世界了。

但那个时候，注定了人世间会变成废墟。

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怎么帮助张神陵坚定对抗天上无上存在的决心的，但他直视自己内心，便是无数的不满。

“也许最后我们都会死，死的毫无价值，未来的世界没有人会记得我们。”

张神陵的声音幽幽传来，不知道是在询问还是叙述。

宁知远本能的回答，道：

“我们的死亡，会证明我们活过。”

“我们活过，会证明那些在这灾难之下无声死去的万万苍生存在过。”

……

这就是我内心的回答吗？听到宁知远的声音，张神陵叹息道。

他不知道曾经那位狡兔三窟，为了家族存亡和传承可以选择很多黑和白决定的张家上一任家主，居然在数十万年岁月之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觉得张清是很像自己的，或许自己很像张清也没错。

他们都很漠视生命和死亡。

当然，他做不到张清那样，但是他也庇护不了全部。

能够拯救多少，就拯救多少吗？

三界诸多道统在争道的同时，不约而同的令人世间破灭，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站在了诸多道统的对立面。

张神陵有心想要回到太皇黄曾天，找家族的人进行商议和询问。

但他又明白，这其实和张家无关，这是自己的道，是他张神陵所修行的大道的根本，做出的所有选择都是大道未来的道路，和他人无关，因为这只是他的道。

仙道大道独行，他们又不是道庭的道修，他人的存在影响不了在这条仙道之上独行的存在。

他只能自己做出选择，站在什么位置。

就像是张三阳成为群星天命荧惑，张君秀身化烈阳金乌，张溟仙手持长刀，成就血海修罗一样，这都是他们自己的大道。

旁人不会指责他们的选择，纵使那条道路的两侧充满了讽刺和鄙夷，怒骂和叫嚣，但是那条路上，只会行走他们自己一人。

没有人能够帮助在这条路上独行的人，便也没有人能够影响到独行的人。

这便是道心，坚固无比的道心！

血脉亲情动摇不了选择，生死压迫改变不了方向，他们自己选择的路，他们自己走下去。

“难怪，飞升无上的仙，往往都不会挂念旁人，哪怕是曾经那些列仙，也不会在意因其而鸡犬升天的血脉。”

早在飞升的过程中，他们无比坚定的道心就已经只剩下自己了。

同样有此感悟的不只是张神陵，还有如今张家的现任家主。

再过去，在仙路之上的时候，张百刃还没有怎么感受到，毕竟那个时候的张家遭遇很多道统的压迫，针对的是张家氏族。

但是随着进入太皇黄曾天，张百刃开始发现，家族逐渐散是满天星了。

他能够感受到，整个张家最高层之间，逐渐游离在了血脉之外，他们依旧承认自己是血脉族群，依旧认可，依旧凝聚在一起，但就是和以前不再一样。

三界争天命的时代到来之后，更是如此。

争道争道，争的不仅仅是三界的天命共主，还是无数的生灵在这浩劫当中，明证自己的内心。

所谓飞升，真的就仅仅只是力量的升华吗？

不，绝对不是，从地仙开始，就已经不是纯粹的力量进化了。

炼化天地灵气不能让地仙有任何的进步，哪怕是炼化混沌本源做法力的地仙，也不会因此而成为道三的存在。

从地仙往后的修行，涉及到的便是所谓的道。

何谓道？没有人能够解释。

一万人，便有一万种道。

比如这人世间的纷争，在张清看来，便是群星想要信仰，佛门也要信仰，其他道统也需要信仰，于是各方大打出手，你死我活。

但在张神陵口中，就是诸多道统要灭世，令人间破败。

在玄叶的身上，便是生和死的区别，天上的无上生灵不让地上的生灵生，他便要那天上的漫天神佛死。

对于洛书而言，脚下丈量天地方寸，他觉得力量的波澜不应该如此，按照原本的模样，就算是杀戮和死亡，毁灭与新生都是对的。

他针对的仅仅只是因为超出了极限之外的力量带来的灾难，而不是极限之内本就应该拥有的变化。

也就是说，两位无上生灵的厮杀，限定在一个房子内就足够了，在这个房子内，无论他们的力量引起了多少的死亡，都没有问题，但若是力量杀死了房间之外的哪怕一只蚂蚁，都是不对的。

还有更多的强者，他们对于这天地间的变化，都有自己的认知和选择。

可……谁对？谁错？

无人对，无人错，因为他们所有的看法，其实都殊途同归。

是对道的不同的解释罢了，根本上，都是道。

大道，无上道。

千变万化，仙道说道生混沌万物，佛说众生皆佛……等等等等，都是道的形容。

当张百刃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便忍不住叹息，家族这些有望飞升的人逐渐漂浮远离家族，是改变不了的。

他们都在独行，独自走在自己的路上。

但是他还是不知道，是不是越是靠近飞升，便越是隐藏七情六欲，无上的仙，不存在人间的感情？

端坐在太皇黄曾天之上，张百刃有心想要挽回，他是无心之人，但是岁月流逝，他似乎成为了张家之中，唯一有心的那一个。

其实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他能够感悟每一个张家族人所修行的道，包括了张白玉、张清梦，报过了张清，包括了如今的张神陵，包括了很多很多人。

只要他想，他就能利用混沌造化衍化出那些族人所修行的道，哪怕是……张清还不曾绝对掌控的补天本源道。

可他不愿。

所有的人，都是大道之上独行，唯有他，带着亿万张家族人，带着仙道无量修士，带着人间苍生。

他成不了仙。

他是造化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