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什么顾虑,江大学士想多了。”叶泠雾拢了拢身上的紫色大氅,看着屋中放的紫铜暖炉,心里说出什么滋味。
又是一阵安静,江苑忽觉头痛,忍不住轻咳了好几声,叶泠雾听得心头直犯痒,想安慰又说不出口。
待江苑自己缓下,听他哑着嗓子道:“你我从小就认识,以诚相待才是道理,可我骗了你,小时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你心里有气我也理解。”
他语气诚恳,不疑有假。
叶泠雾郑重了神色,默好一会儿,说道:“我心里并不生气,你我已近八年没见,很多事都不似儿时那般简单,其实你不是骗我,你有也你的难处。江大学士的秘密我会守口如瓶,你也不用以儿时友情试探。”
江苑沉吟半刻,看着叶泠雾的目光中颇为复杂,隔了半响才缓缓道:“是啊,八年未见,早已物是人非。”
其实这些年叶泠雾早就不奢望再见江时微,她这人天性凉薄,这也是为何她没有认出江苑,风光月霁还是留在回忆里是最好的。
外面阳光很好,落在身上暖洋洋。
叶泠雾也不知她是怎么走出那间沉闷昏暗的屋子的,只知道回回神时,人就已在大宅门口。
俞嬷嬷将人送出府就回去了,独留叶泠雾站在台阶上望着天空傻怔。
忽而,不远处传来一记马蹄声。
叶泠雾微微眯起眼望去,府邸外墙静静伫立着一辆通体漆黑的庞大马车,黑到发亮的漆木车框,两匹四蹄踏雪的黑色高头大马,连马辔头都是漆黑的冶铁。
而马车边上,围着一圈黑旗卫,沈湛也在。
他穿了一身玄色大氅,领口袖口皆围有白狐绒毛。这种毛皮厚重的大氅非得身材高大魁伟的男人穿起来才好看,撑得起气势。
叶泠雾不疑有他,鬼使神差的径直走去,在距离三步之远后站定福身,道:“侯爷怎么来这了?”
沈湛的目光越过她望了一眼那座宅邸大门,说道:“路过。”
“……”
叶泠雾道:“那侯爷还有要事在身吗?”
沈湛没答,默不作声的侧过身子,道:“上车,送你回府。”
回府路上沈湛一句话也没说,而叶泠雾也没主动开口,撩开暖帘心不在焉的欣赏起这条挨着长河而建立的长街。
“……我不是嘱咐过你近日不要随意出府。”沈湛终于出声。
叶泠雾顿了一下才放下暖帘,回过身子看着他,“我倒也不想出府,是老太太让我来看望江大学士的。”
早知今日晴天霹雳,不宜出门,她就该婉拒。
沈湛脸色稍霁。
叶泠雾又道:“侯爷,那张画像挂着也有两日了,嫌疑人可有线索了?”
沈湛道:“哪那么容易。”
叶泠雾思忖道:“那知州府呢,侯爷可查了知州府?”
沈湛轻笑一声,道:“知州府哪是想查就能查的,我又无陛下旨意,贸然调查只会让余苏城更生动乱。”
叶泠雾低下头,想想也是。
“你也不必担心,至少想害你的人不可能再出手了。”沈湛又安慰道。
“为何?”叶泠雾不解。
“想害你的人是为了杀人灭口,如今画像已张告全城,而他们现在应该也急的自顾不暇。”
叶泠雾微悬的心落下。
回到沈租宅,叶泠雾提着裙摆出车厢,正要踩着马凳下去,却看见宅邸外巷站着一男人,黑色衣袍锦绣花哨,是那日跟着楼昭娆来沈租宅的月令。
叶泠雾正觉着疑惑,一只手却先伸了过来,她顺着那只手看去,就见沈湛扬首凝视着她。
叶泠雾皱了皱眉,忽视那只手扶着门框下去。
沈湛也不恼,他知道少女心里对自己依旧是最好避而远之的态度。
两人一道朝宅邸去,却见楼昭娆正好站在厅堂外,也不知站了有多久。
“楼姐姐,你怎么站在外面?”叶泠雾诧异。
楼昭娆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回道:“我在这是等侯爷的,我听说侯爷已找到嫌疑人,就想问问我父亲可不可以放出来了?”
沈湛眸色淡淡,回道:“楼姑娘也太心急了,不说现下没有那嫌疑人的线索,就连他是否是真凶都不能确定,知州府怎么可能轻放你父亲。”
楼昭娆凄凄道:“小侯爷与我父亲同为朝廷重臣,应该知道我父亲不会做自毁前程,祸害全家的事。”
“这话楼姑娘上次就已说过,”沈湛语气平平,“在下也还是那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是墙倒众人推才对!”楼昭娆神色嘲弄。
沈湛眼眸一暗,四周的空气瞬间降到零点。
楼昭娆不服,正要回瞪他,却被叶泠雾一只手轻轻拉住。
“楼姐姐我有事想跟你说,你先跟我来。”叶泠雾一面说着,一面拉着楼昭娆往别处去。
到了无人的长廊,楼昭娆突然甩开叶泠雾的手,急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叶泠雾郁结,气不打一处来:“我倒是要问楼姐姐在说什么,这里可是侯爷的府邸,侯爷倒是不会跟你计较,可这话若穿到主母那去,可就不一定了。”
楼昭娆心中气焰顿消,颓然道:“那你总不能让我就这么干等着,一点消息也没有吧。”
叶泠雾本就因为江苑的事心烦着,语气敷衍道:“倒也不是没有消息,现在百里主君的案子不简单,似乎牵扯到知州府,这事你别管,只等陛下旨意下来就是。”
“又是陛下的旨意,”楼昭娆脑袋犯疼,“这些日子我倒是看清楚了,以前那些阿谀奉承的,看楼家出事,个个都是事不关己的嘴脸。”
叶泠雾不悦,反驳:“这天底下能同甘共苦的人本就少,那些人依局势做事并无不妥,楼姐姐与其抱怨,还不如稳下心再等等。”
楼昭娆冷哼不语。
叶泠雾抿抿唇,说道:“对了,我刚刚回府,好像看见你的那个面首了。”
楼昭娆眼底闪过伢然:“月令?”
叶泠雾想了想,道:“好像是这个名字。”
楼昭娆眉心紧蹙,留下一句“我出府一趟”,便疾步往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