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她穿着一件浅紫色绒领大氅,里面是一件雪青色绣裙,发髻高盘只用一根绒花钗点缀,简单素雅又带着端庄。
比起初入侯府,已是天囊之别。
沈湛领着岳扬看似气势汹汹地走来,叶泠雾本以为这二人会将她视若无睹,谁知在经过她身前时, 沈湛却停下脚步。
“身体好些了?”他目视前方,气定神闲。
叶泠雾怔了一下,福身回道:“都好了,多谢侯爷关心。”
沈湛不语,迈开步子继续朝厅堂去。
叶泠雾侧首看着沈湛离开的方向,脸上是说不出的冷静。好似皎皎月光映在黑潭, 奈何潭深千尺,月光照不进深潭,只能存于表面。
“姑娘, 咱们也该进去了,你瞧你的手都冻红了。”绒秀小声不满,这些繁杂交给其他一等小厮做也可以的,叶泠雾偏偏要亲力亲为,说不心疼是假的。
夜风呼啸着,厅堂内却是暖和又热闹。
沈湛一进屋就被秦明玉拉着在她身边落座,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惹得屋内其他人掩嘴窃笑。
“挽舟在南域的琐事可都解决了?”沈老太太看着那边的母子说道。
沈湛道:“都解决了。”
秦明玉插话道:“我听江大学士说了,陛下让你多休息两月,把年过好了再说回京述职。你这孩子啊就别想着往外跑了。”多陪陪你母亲我才是重要的!!!
沈湛犹豫道:“可是狱中……”
“狱什么?”秦明玉不乐意道,“你虽是柱国大将军,但也用不着事事亲力亲为吧,岳小将军还有秦校尉不也可以为你分担?”
岳扬心头一咯噔,瞄了眼沈湛,笑道:“主母说的是, 少主公这几月劳心劳力也该休息了,狱中的事还是交给属下来办。”
沈湛淡淡皱了皱眉,不语。
正这时,门口暖帘被人撩开,叶泠雾带着绒秀走了进来,说道:“老太太,主母,院子已经收拾出来,我也叫人将行李搬了进去,再过一会,咱们就可以入院了。”
沈老太太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好,好,快落座吧,你也辛苦了,泠丫头如今搭理起宅中琐事是越发熟稔了。”
秦明玉上下端视叶泠雾一番,道:“泠雾丫头是不错,对了母亲,江大学士这几日跟着我们南下也是辛苦不少,咱们是否要派人去看望一下?”
说着, 秦明玉的目光朝沈盼儿落去, 沈盼儿正悠悠喝着茶,闻言一口茶噎进喉咙, 呛的咳嗽两声才道:“我不去!大伯母,江大学士此行是奉陛下口谕,职责所在,有何好看望的。”
秦明玉轻剜了一眼沈盼儿,道:“你这丫头还真是块木头。”
屋内众人闻之,一阵轻笑。
叶泠雾却笑不出来,暗自腹诽:沈盼儿确实是块木头,还是个不喜良玉,独爱朽木的木头。
“你也说江大学士是奉陛下口谕,职责所在,那就更应该去看望,还有挽舟你也是,江大学士是第一次远行,你在余欢城可得多关照他一些。”沈老太太捻着佛珠,目光如炬地盯着二人。
世家大族要想屹立不倒,这人脉必不可少,如今朝堂上谁不赞江苑前途无量,是该结交之人,哪怕日后两家姻缘没成,也有一层“君子之交”的关系在。
沈湛道:“祖母说的,孙儿记下了。”
“记下就好,我也乏了,该去歇息了。”沈老太太手臂一抬,探春和喜鹊遍连忙过去搀扶住。
叶泠雾则跟着沈老太太一同离开。
这处宅邸未曾取名,但各小院的名字却别出心裁的好听,沈老太太以其院中人住在谭云阁,秦明玉以及院中下人,和二房姑娘一起住进了月夕斋,沈湛住在青竹院。
伺候沈老太太睡下,叶泠雾再闭紧门窗出屋,此时观天色也该有戌时了。
这处宅邸虽没有宁北侯府那般宽阔,但也能称得上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宅,宅中冬日景色也别致,叶泠雾与绒秀不禁在园中闲逛起来。
园边种满了梧桐,满园子金灿灿的,地上的枯枝落叶无人打理,走在上面每一步都能发出轻脆响声,主仆二人正悠然自得散步间,身后突然也传来脚步声。
叶泠雾转过身,借着月色堪堪看清后,心头一咯噔——沈湛领着岳扬踩着落叶朝她走来。
叶泠雾倒是想扭头就走,奈何两条腿却牢牢僵着,无奈之下她只得福身,莞尔朝:“请侯爷安。”
沈湛双手负背缓缓走过来,一双眼睛黑的深不可测,微眯看着叶泠雾,也不知在想什么,空气静谧的难受,叶泠雾低着脑袋,只觉得鬓边的珠花瓣儿,好像在细微颤抖?
少顷,沈湛道:“表姑娘还不睡?”
“……不着急,不着急。”
叶泠雾觉着敷衍,又道:“园中景色甚好,就想多看看。”
沈湛道:“景色虽好,但余欢城的冬夜寒冷,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平添麻烦。”
叶泠雾陡然抬头,只见男人神色淡淡,她心下不爽:添麻烦也是添大夫的麻烦,关你何事。
这句话叶泠雾自然不敢说出来,她只敢恭敬道:“不劳侯爷关心,泠雾要是觉着冷了,自会回屋的。”
空气静默。
旁侧的岳扬,绒秀不着痕迹的相视一眼。
听这两人说话还真是别扭。
一个关心不敢明说,一个不屑不敢表现。
沈湛眉头紧蹙,犹豫了许久,又道:“表姑娘不想问屋也好,正巧我也睡不着,不如表姑娘陪我下几盘棋?”
叶泠雾嘴角抽搐了两下,道:“我还是现在过去歇息吧,天色渐晚确实还挺冷的。”
“……不着急,不着急。”沈湛学着叶泠雾刚的口吻阴阳怪气的说道。
“……”叶泠雾想了想又要拒绝,谁知沈湛却已先行一步,领着岳扬朝园中暖阁走去。
“走吧表姑娘,上回一别时,我可还记得你说要学好棋术,正好今晚无事。”沈湛语气幽幽,透着不容置喙。
叶泠雾气的咬紧牙关。
这事他居然还记得,她还以为某人早就忘了呢,早知道她就不把棋书丢掉的,看也没看几天,现在内容也全忘了。
叶泠雾踟蹰半晌,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冲前面的两个背影喊道:“侯爷今日想来也累了,下棋还是改日得好,我……我身子突然不适,绒秀姐姐,我们快些回屋吧。”
说完,叶泠雾拉着绒秀往回走,丝毫不给身后两人一点开口的机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