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燕手中这支以他私兵为主的精兵,已经败了。
项燕闭上眼,满脸绝望。
他错了,他不该与秦军正面对垒。
秦军用激将法逼他出战,就是让楚军以短处攻秦军的长处。
秦军的长处是什么?战斗素质远高于楚军。
楚军的长处是什么?是地利人和啊。
可惜就算再来一次,他可能还会中计。因为他也有了轻骑兵重骑兵,他还自认为和李牧是一个层次的将领,他更不相信楚军的战斗素质比秦军差这么多。
李牧看上去没有用计,实际上计谋狠狠地扎在了他和楚军人性的弱点上。
这场战斗看似现在还没结束,但在他中了李牧激将法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结束。
那时候自己就已经败了啊!
“将军,赶紧收拢残军,该来得及!”副将提醒,“项城还未破!我们联络其他郡守和封君,还来得及!”
项燕从绝望和崩溃中回过神。
他深吸一口气,道:“对,楚国还没有输!”
我项燕输给了李牧,但楚国还没有输给秦国!
项燕立刻放弃继续追击李牧,鸣金收兵。
楚军听到鸣金收兵的声音,精神振作,开始突围。
李牧已经冲到了楚军身后。
他甩了甩砍人砍酸的胳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液,在战斗时冷漠的脸上再次浮现笑容。
“项燕看来慌乱了一阵子,现在才鸣金,有些晚了。”李牧道,“蒙恬,接下来该如何做?”
蒙恬大声道:“我军已经到了预定位置,围三面,放一面,让楚军去冲击项城!”
李牧笑着赞许道:“好,下令吧。”
蒙恬把袖子撸起来,屁股左突右突,把想要和他抢的其他同僚挤下去,拿着鼓槌使劲击打战鼓。
合围了合围了!
秦军在冲锋的时候,已经与楚军完成了位置互换。
重骑兵和轻骑兵在原本楚军的位置,步卒兵阵在两翼,原本秦军布阵的地方空了出来,成为一条逃生通道。
项燕鸣金收兵的时候,楚军自然向人最少的地方突围,溃兵毫不犹豫地朝着秦军口袋没收拢的地方冲去。
项燕带着将士冲出一段距离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面前,横着一条颍水。
“秦军故意把我们往死地赶?”楚将咬牙切齿,“将军,只能背水一战了!”
“不,看那边,有浮桥!”有人眼尖道。
在他看到浮桥的时候,许多楚兵已经爬上了浮桥,朝着对岸跑去。
项燕一愣。颖水上怎么会有浮桥?
很快,战场附近地形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他马蹄一顿。
“不,不能过去!全军听令,不准渡河!”项燕大惊失色。
他猜到了李牧的算计!
颍水后面是什么?是项城啊!
这么多溃兵冲击项城,李牧是想让他手下的楚兵替秦军攻城!
但人在绝境之中看到了一条生路,还有人已经踏上了这一条生路,主将的命令,不可能抵得过求生的**。
项燕不断命令楚军不准渡河,楚军涌上浮桥的速度却更快了。
项燕命令亲卫斩杀不听命令的楚兵,守在浮桥口不准楚兵继续渡河。
在浮桥上的楚兵更加拼命地逃跑,生怕被项燕抓住;没有冲上浮桥的楚兵看见楚将身后成功逃生的同袍,又回头看着黑压压的秦军,心头一横,举着手中兵器冲向了项燕。
生路就在眼前,将军又如何?和他拼了!
李牧特意建造的这座宽广又结实的浮桥,成为了项燕亲兵和寻常楚兵的战场!两方在浮桥口杀红了眼,已经分不清敌友!
项燕在阻拦楚兵渡河的时候,也下令烧桥。
但浮桥建在水上,本来就很难烧着。李牧又特意将其建的非常牢固,等项燕的时间大部分都用来建桥了。他们在楚兵的攻击下,短时间内很难毁掉浮桥。
李牧带着秦兵缓缓压来,如同乌云一般。
楚军聚集在了浮桥口,秦军轻松将浮桥口的楚军包围。口袋严丝合缝,只剩下浮桥一条生路。
这条生路,却被项燕把守,楚兵不得通过。
项燕眼睛都杀红了。
他本是一员凶狠猛将。但在这一战中,死在他手中的楚兵,居然比秦兵还多!
李牧见前方战势稍缓,命令秦军弓弩齐发,再次给楚军蒙上了一层死亡恐惧。
然后,他让秦军中的楚人用着楚国各地乡音大喊:“项将军,你是要逼死同袍吗!”
项将军,你是要逼死同袍吗?
项将军,你是想让跟着你打仗的楚人死光吗?
项将军,你是疯了吗?居然对楚人同袍兵戈相向!
快睁眼看看,你杀了多少楚人!
楚音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从秦军传到了楚军溃兵耳中。
楚军溃兵也不由红着眼质问他们的将军,为何要守在他们唯一的生路上?为何不杀秦人,要杀他们这群同生共死的同袍?!
项将军,你睁大眼睛看看,你身边都是死不瞑目的楚人同袍!你敢睁大眼睛看看吗?!
“将军,我们也逃吧。”
项燕的副将亲卫都撑不住了,他们哭着道。
项燕茫然地放下手中武器,楚兵如潮水般从他身边涌过,涌向浮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