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波斯听到这句话，低沉一笑：“你是在安慰我吗，弗洛伊德？”

“若是站在朋友的角度，应该算是安慰；但若是站在副官的角度，可以认为我在开解您。毕竟，你现在的心情，可能会影响到之后的会议与工作安排。”

对于自己的上司，用工作来说服是最好的办法，弗洛伊德深谙此道。

“无论怎样都有道理的说法，不愧是你，弗洛伊德，你对看人和劝人都很准，我唯一能给你的建议是，下次不要说得那么直白了。”卡拉波斯微微仰头，无声地笑了笑：“还是用安慰的说法吧，我倒没有纠结到需要你来开解的地步，只是有些疑惑而已。”

“所惑何事，卡拉波斯大人？”

“我在想她为什么不向我求助……虽然她被创造出来的意义就是为了完成诅咒的使命，但遇上了无法战胜的敌人，向自己的创造者寻求帮助也不算多么丢人。但那个时候的她，从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请求的话，甚至仿佛刻意隐瞒着我，使我直到她消失的那一刻才忽然发现，她已经……死了。”

“是因为她觉得没有资格向我求助么？”卡拉波斯说着，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还是说，在她的心目中，我这个创造者便是如此残暴的存在，只要她遭遇了失败，就会毫不犹豫地斥责，甚至是将她抛弃呢？这样的可能性，真的让人感觉，很不好受。”

因为，外人眼中冷淡理性的黑夜魔女，并不是真正的失去了所有感情。她抛弃的只是那些曾令自己陷入痛苦的优柔寡断和过分善良，而保留下来的感情实则比所有人都充沛，只是总隐藏起来，不会用言语表达，以至于连自己的另一个人格都没有看出来，将自己归入了被抛弃的存在之中。

弗洛伊德思考了一下，然后回道：“这是很难定论的事情，卡拉波斯大人。不过，我固然无法判断这种行为的初衷，但她既然已拥有了自己的情感，便可以称为人的生命，人皆有自己的选择，仅此而已。”

“那么，又是什么样的原因，才让她做出了瞒着我而走向消亡的选择呢？”

“……”

这个问题，即便是弗洛伊德也很难回答，但是卡拉波斯原本就没想过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因此又紧接着下一个问题：“人对于自己所做的选择，一定都是毫无后悔的吗？”

“不是。”这一次，弗洛伊德回答得很快，因为无悔无愧的选择对人来说原本就不存在，但是——

“但是，”他又补充道：“对于原本就是人的那些人来说不是，而对于后来才成为人的她来说，就是如此。”

因为后来才成为人的，需要体验的情感有许多，唯独后悔不是最优先的一种。

“是么。”

卡拉波斯喃喃道：“这一句，倒算是很不错的安慰了，弗洛伊德。”

然后，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很细，只有自己才能听清楚：“希望……”

“你从没有后悔过成为人吧。”

并且。

我很抱歉。

……

几分钟后。

幽蓝色的尾焰喷涌而出，推动着银白色的飞船向前移动，穿过堡垒开启的钢铁闸门，骤然加速，几乎如同闪烁的光轨般朝着遥远的大地飞去，在夜空下掠过一道燃烧的轨迹。

这一夜，地面上的芸芸众生都看见了，一颗流星的陨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