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上,厚重的战云笼罩着,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赵志福是一名‘千总’,属于是张献忠‘梁军’军中的中层军官,一年前,赵志福还只是一名地里刨食的庄稼汉。
老天爷没仁心,逼着赵志福离开土地从了贼,一年的时间,赵志福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张献忠打了十几场仗,直到打破洛阳,张献忠当了皇帝。
现在想想,赵志福都觉得跟做梦一样。
自己还有当官的命?
赵志福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一名千总,手下管着一千多个兵,这身份,娶个媳妇总可以吧。
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紧跟着便听到了朝廷王师前来讨伐的信,赵志福吓的魂都散了一半。
那升官进爵的喜悦如今早已跑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终日的惶恐与不安。
而这种惶恐,随着朝廷大军开到洛阳城下变得更加猛烈。
站在洛阳城的城头,赵志福一眼就能看到五里地外的朝廷军营,那迎风猎猎招展的旌旗,看在赵志福的眼中,就和说书先生口中的阎罗殿的招魂幡一样,具有勾魂夺命的大恐怖。
“千总,千总。”
城头守卒唤了两声将赵志福惊醒,他啊了一声:“什么事。”
“没...没事。”守卒打着冷颤:“我看您在这站着不动,都快一刻钟了。”
赵志福怔住,自己站那么长时间了吗?
“千总,这城头冷,您去下面歇一阵吧。”守卒有心讨好赵志福,便殷勤的给出着主意。
赵志福又看了一眼城外的朝廷军营,寻思着这阴雨绵绵的日子,明军应该也不会进攻。
想到这,赵志福心里踏实许多,扭身走下城头。
城外,明军军营。
洪承畴一身戎装高居马背之上,其身后,是曹变蛟以及数十名大明将军。
最令人瞩目的,则是再其后一字排开的数十门火炮!
黑漆漆的炮口令人望而生惧。
“听说,火炮学院那个孙院长给陛下送了几十冲烟花,倒给咱们这送了刚造出来的火炮。”
曹变蛟策马来到洪承畴身侧,年轻的脸上带着笑意:“这是拿咱们试炮呢。”
洪承畴见过炮,但没见过这种炮,因此还有些好奇。
“试炮?炮还用试?”
“当然得试。”曹变蛟是关宁系出身,对火炮的理解显然要比洪承畴更多,主动承担起讲解的职责:“炮的射程、精读要试,炮管的承载力也要试。”
洪承畴拿起手里的马鞭,指向火炮后面站的一排兵非兵、民非民的汉子,好奇询问。
“这便是炮手?”
“应该叫炮兵,人家也是当兵的。”
“这里面怎么还有外夷?”
洪承畴皱起眉头:“蛮夷也能在咱们这当兵?”
曹变蛟嘿嘿一笑:“督师这就有所不知了吧,这些叫西洋兵,早十年前就有了,我听叔父说,当年朝廷从红毛夷那买第一批红夷大炮的时候,时任内阁次辅的徐阁老就往宁远派过一百名红夷兵,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撤走遣散了。
这群外夷看起来又丑又怪,打炮可是把好手,大多数都在海上当过十几年兵或者海盗,要不然也不可能活着从那么远的地方跑来咱们大明。”
洪承畴点点头:“既然是朝廷派来的,那就一切听朝廷的安排吧,对了,负责的人呢,请过来。”
“诶。”
曹变蛟勒马转向,不多时带来一名年岁不大,却穿着只有指挥使(总兵)才有资格穿的将军甲胄的年轻人。
洪承畴眼都看直了。
要知道,曹变蛟在被朱由检提拔成为协理京营戎政之前,在关宁系也就是個千户,他叔叔曹文诏也不过是个副总兵,游击将军。
这叔侄二人,没一个官职比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个年轻人官职高的。
“末将丁鸣鸾见过督师。”
年轻的丁鸣鸾翻身下马,面冲洪承畴抱拳一礼。
“鸣鸾,好名字。”洪承畴客气了一句,随后微微压下些身子,对丁鸣鸾说道:“兵部的调令上说你是什么炮兵的统领?我大明军中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职务?”
丁鸣鸾直起腰来,笑呵呵的解释道:“督师有所不知,如今兵部已经遵奉皇命进行新军的招募编练,末将所在的炮兵便被编练进了新军体系之中,这个统领的职务便是按照新军的体系进行的任命。”
新军?
洪承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什么叫新军,那自己现在算是什么?
“和本帅介绍一下这所谓的新军吧。”
“是。”
丁鸣鸾组织了一下语言:“新军现在就设在京营之中,很多原属京营的士兵经过筛选也已经编入进新军内,所以,说新也不新。
新军取了名号,是陛下钦赐,叫护**,取守护国家之意。
护**的军制较之前进行了更改,原先是五军都督府(兵部)辖领京营(边军、地方总兵镇),如今则是护**直接辖领各兵种,比如末将所属的炮兵,曹文诏将军所在的陆军以及登莱的海军。
陛下亲自出任三军大元帅,各兵种设元帅,如今陛下还没有任命。
在各兵种设置军部,军部下设镇,镇一级便是统领,末将便是护**炮兵一镇统领,镇以下为协,设统带,协以下为营,设校尉。
营以下为大队,称队率,大队以下便是小队,直呼小队长即可。每个小队由十人组成。
不过我们炮兵的编制没有那么复杂,只到营一级,没有大队小队。”
洪承畴安静听着,结果到最后也没听明白。
什么镇啊、协啊的,简直是乱七八糟。
有必要这么改制吗。
虽然听不懂,可洪承畴身为一名将军,尤其是一名高级将军,还是捕捉到了丁鸣鸾话中最关键的点。
这个叫做护**的体系内,皇帝亲自出任三军大元帅,可下辖的炮兵、陆军和海军,还没有设元帅。
炮兵如今已经理解了,就是负责火炮的军种,那么陆军?
是不是只要在陆地上作战的军队,都归陆军军部管?
那么谁来做这个陆军元帅?
洪承畴不由自主看向洛阳。
自己平陕北流孽有功,也因此做了陕甘督师,那么,再进一步是不是可以做这个陆军元帅?
现在大明朝几大督师,辽东督师袁崇焕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山东督师袁可立虽然官居太师,但也是垂垂老矣。
西南督师秦良玉一介女流,还是土司出身,非汉族血裔,何德何能做陆军元帅?
这么想来,洪承畴心底一片滚烫。
最有资格的,恰恰就是自己啊。
只要,灭掉张献忠!
就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