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话音落,苏幼宁心凉了半截。
上一秒都还未定她的罪,怎么下一秒就出言要收押她?
苏幼宁倔着一张小脸,眼神坚定,正当她预备开口为自己辩解。
那道幽凉冰冷似乎从地狱而来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
“父皇此举实在不妥。”
楚煜的直言不讳让皇上极为不满。
往日里,若只有他们父子二人在,楚煜即便再失礼皇上也可宽宥,可如今后宫嫔妃及东厂万桂全在,他的无礼实在让皇上觉得颜面扫地。
况且宫宴纵火,不是简单的顽劣不堪,而是已经伤到了皇后和皇子。
“胡闹,朕还做不得一个罪人的主?”
楚煜后背隐隐作痛,可他一直隐忍着,虽然歪靠在轮椅上却仍旧抬眸冷眼看着皇上。
“罪人?父皇此刻便将她定罪了吗?如今只有一个真假不辨的所谓的证人,如此轻率是南朝的行事之道吗?”
皇上怒火中烧,低声喝道。
“放肆!”
大殿上其余众人皆凝神屏息不敢多言,唯有楚煜冷眸仍旧看着皇上。
“儿臣向来放肆,父皇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
皇上隐忍着,看着被他偏爱的楚煜,咬牙问。
“那你预备如何?你要知道若不是皇后相护,昨日被烧伤的就是朕了,难道这等谋逆之罪还不可收押?”
令贵妃深怕楚煜被皇上厌弃的不够,眼下这情形她少不得添油加醋。
“此事事关重大更涉及皇上安危,皇上将嫌犯收押却应如此,煜王殿下受伤严重,还是不要掺和此事的好。”
楚煜脸色阴郁正欲开口,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突然覆上他垂在轮椅一侧的手上。
他诧异地看向眼神透着坚定的苏幼宁,只见她冲着自己微微颔首,转而又朝着皇上施了一礼,随即淡淡道。
“幼宁一介女流未曾审理过案件,却也知道每桩案件向来都是证据确凿才可定罪,人证、物证缺一不可,另外若是被称作嫌疑人,刑部大人也会寻求作案时间、地点、手法、动机,方能将一个人定罪。”
“如今只有一个宫婢的片面之词,时间、地点、手法、动机全都由她一人口述,皇上要将幼宁收押幼宁不服,而且如此轻率之举若是传出去,伤的更是皇家颜面。”
苏幼宁分析得头头是道。
陆皇后苍白的脸已经显露一丝慌乱,她绞着手帕越发用力,苏嬷嬷下意识轻拍了拍陆皇后的肩示意她冷静,她才暗暗呼了一口气松懈下来。
皇上渐渐冷静下来发现一怒之下的旨意却有不妥。
万桂全一直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直到殿内气氛僵直他才缓缓放下茶盏,上前出声道。
“皇上,奴才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让彻查此案前煜王妃不可随意走动,也可平了煜王妃说伤了皇家颜面这事。”
皇上一听有法子,朕心甚慰。
“什么法子?”
万桂全尖细的嗓音带着一抹平静。
“煜王殿下受伤本该在延禧殿养伤,不如先让煜王妃禁足在延禧殿,待事情水落石出再行定夺。”
皇上沉思片刻,捋了捋胡须点点头。
“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另外,传令下去,哲妃禁足彩月阁,宫宴走水之事清楚后在发落。”
万桂全一脸淡定的拱手应道。
“奴才即刻遣人彻查此案,务必早日将此案水落石出。”
被唤做小蝶的宫婢被东厂的人拖了下去。
在经过陆皇后面前时,小蝶心如死灰看着她,眼里满是求救的信号,可陆皇后却瞧都未曾瞧她一眼。
苏幼宁本就要在延禧殿替楚煜治烧伤,所以禁足对于被人算计的她来说已经是最合适的法子了。
泽兰与太监将楚煜从勤政殿抬出来。
苏幼宁一改刚刚在殿内淡定的神色提着裙摆奔到楚煜身边,眼尾泛红,忍不住低声怨道。
“你到底想怎样?伤成这样还要到处折腾,都说了勤政殿我自有分寸,你为何要来?”
苏幼宁话里带着一丝恐惧地颤抖,楚煜竟莫名觉得背后的伤好像也不那么疼了。
看着她泛红的双眼,楚煜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他竟忍不住对她温柔起来。
“说到底你也是煜王府的人,你若是出事自等于本殿出事。”
“你与本殿同乘一条船,所以别想撇开本殿。”
苏幼宁不敢去看此刻他后背的伤口又变得如何了,只能无奈叹息,冷哼道。
“殿下放心,幼宁即便被人算计亦不会连累煜王府,只是这一次禁足宫中怕是要让府中爹娘担忧了。”
苏幼宁不用猜便知道她被禁足延禧殿这件事一定会很快传到苏府,想起秦素爱哭的性子,她忍不住担心起来。
楚煜原本对苏幼宁淡定的语气气急,可又见她微垂着眸脸色不好的样子,心中动容,忍不住回声呛道。
“担心什么?有本殿在无人敢动你。”
“泽兰,传信去苏府,让苏大人放心。”
这样霸道的楚煜却没来由地让苏幼宁安心,她忽然侧目冲着楚煜莞尔一笑。
“幼宁多谢殿下。”
这一笑让楚煜有了片刻的失神。
回到延禧殿,苏幼宁似乎也不担心被禁足的事了。
她没有做过的事,她自然相信无人能定她的罪。
眼下最要紧的是楚煜的伤!
伤成这样又连着颠簸两次,她心里焦急想要尽快调制药膏和更换汤药方子,好在去勤政殿那会子延禧殿已经把所有药材都备好了。
苏幼宁花了两个时辰才把药膏制好。
同时,泽兰也把苏幼宁更换的汤药熬好了。
苏幼宁像是哄小孩一般,轻声对楚煜道。
“殿下,您将汤药服下,幼宁替您上药,今夜一过明日疼痛便能有所缓解。”
楚煜被苏幼宁温柔甜糯的语气撩拨得心尖发痒,一点也不敢犹豫,一口将汤药饮尽。
入夜。
延禧殿中有管事嬷嬷、太监、宫婢,如今身在宫中,延禧殿人多嘴杂,苏幼宁与楚煜不好继续分房睡以免传出不合的闲话,索性,苏幼宁就在楚煜内厢里的软榻上歇下了。
静下心来,苏幼宁才开始慢慢回想今日在勤政殿的事。
此刻心中不免烦忧起来,每一次进宫便没什么好事,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可又怕吵到榻上的楚煜,所以苏幼宁一直隐忍着小心动着。
楚煜背后的灼痛在更换了药膏及汤药后着实好了很多,即便不小心牵扯到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盈盈月光洒进厢房,有一种格外柔和寂静的美好。
楚煜听着软榻上传来的细微动静,薄唇轻启。
“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