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东西?”朱文羽松开手,冷冷道。
“谁偷东西了?谁偷东西了?你可别冤枉好人!哎哟,快把我手弄断了,快来人啊,弄断手啦!弄死人啦!杀人啦,杀人啦!”那叫花子大约十三四岁年纪,已趁势滚倒在地,撒起泼来,那打架的两个叫花也凑了过来,扶着地上的乞丐,也一同叫了起来:“有钱人欺负叫花子啊,弄断手了啊,杀人了啊,大家评评理啊——”
“杀人”二字引起路人极大的好奇,眨眼间功夫,周围已是围了两三层。那叫花子看到人多,愈发叫得起劲,直如杀猪一般。
朱文羽啼笑皆非。方才便在他侧身让路的时分,体内养生诀内功已感应到一只手接近自己后背半尺之内,正伸向背在后背上的褡裢,他手在意先,脑子里还未反应过来,已是伸手向身后的那只手擒去,直待在手里抓牢,心中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想偷他褡裢中财物,转过身来才知是这个叫花子。不过这叫花子随即倒地撒泼,那场面可谓熟悉之极。自己进宫之前随着陈老夫子在乡下讨生活,自己便常和一些小伙伴在官道上玩,便见过有这种街头小混混也是靠这种手段偷东西,偷不着被人发现了就赖,诈些钱财,大多也是饿得不行了才干这种事的,只因碰上不好的主儿是得挨一顿饱打的,身子太弱还真经不起,他就曾见过有个小混混因这种事被人狠踢几脚结果踢断胸骨没过几日便死了。自己当年因年纪太小没干过这个,但见过的可真不少,也曾吃过那些个小混混用赖来的钱买来吃的东西,深知他们也是生活所逼没办法才干出这等龉龊事,并非天性就是赖皮,故而后来他一直便不怎么为难这些穷混混,在京城时偶尔还特意施舍些钱财粥饭什么的给大街上的要饭娃娃。这回朱文羽身份逆转成了被赖上的人,虽当场拿住了小叫花,心中却也并非真个生气,竟还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再说了,有道是拿贼拿脏,自己又并未抓住他偷东西的实证,小叫花子这一撒泼,倒叫朱文羽一下怔住,也不再多话,从怀中掏出一锭二三两的碎银子,一声不吭地弯下腰塞到那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小叫花手中,还摸了摸他的头,转身拨开人群,牵马而去,倒把小叫花子愣在那儿,呆呆地看着朱文羽的背影作声不得,他实在没料到这个事主不但没打他踢他,还塞给他这么一大锭银子,这可够他和五六个小伙伴们吃两三个月的馒头了。
“馒头!”一想到这个,小叫花一下蹭地跳了起来,嘴中大叫:“二牛!三丫!快,把愣子他们都叫上,吃馒头去,我们发财了,今天可以吃个饱!”一边喊着一边一溜烟地跑了。
围观的人一阵哄笑,见再无热闹可瞧,也都慢慢散去,有些人一边走还一边摇头,不知是感叹那个小叫花子狡诈或是可怜还是说方才那个年轻公子是个天大的呆瓜。
朱文羽看着那几个小叫花子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暗道:“算你们运气好,今天碰上少爷我,要不然就有你们好看的了。”暗暗一笑,再不去想。
再过一会便已进了扬州城,挑了个最热闹的街面上一家平安客栈,订了个上房住下。
扬州确是个烟花繁华之所,自古便有“烟花三月下扬州”之语,此时虽已近秋凉,秋风却一点也不能稍减那份繁花似锦的热闹。
扬州的青楼是天下闻名的,齐聚了各地的美姝佳丽,出过不少的头牌名妓,此时的青楼也常故作风雅,“吟诗作画纷呈绝技,弹琴唱曲各擅胜场”,倒把这皮肉生意粉饰成了风流韵事,出过许多才子佳人的佳话,不过那也大多是青楼借以扬名的招牌,却偏偏引得过往的客贾商宦也都纷纷附庸风雅,在这花丛酒簇中寻欢作乐,似乎也想在这烟花丛中寻取一份“留得青楼薄幸名”的意境。
不过这些对朱文羽来说都并不感兴趣,本来他年纪就不大,再加上从皇宫大内中出来,可以说已很难将这些民间的庸脂俗粉看在眼中,况且朱文羽也并不好此道,即是真看到一两个长得清秀出色的女子,也都情愿远观品味,心中暗自评点,绝生不出什么把那女子搂在怀中肆意调笑狎玩的念头,那些行止在朱文羽心中看来,都是些极煞风景之举,照他的话说,实是有“牛嚼牡丹”的感觉。故而从客栈里出来,朱文羽对那些庭前红灯高挂,门口几个浓脂厚粉的妖艳女子搔首弄姿挥帕扬声的妓院青楼看也不看,敬谢不敏,倒是着意寻了一家门口只是简单地挂了两个素色灯笼的“二泉楼”走了进去,果然便是家茶楼,要了壶上好的当年龙井,悠然自得地喝起了茶,虽说朱文羽对茶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喝不出什么味儿来,不过既然来了这茶楼,不要壶茶似乎有点象怪物,就算装模作样也得弄壶好茶摆上,至于喝不喝,怎么喝可就是朱文羽自己的事了,旁人可管不着。
最妙的是茶楼里还有扬州评弹,唱的是扬州城有名的古词诗句,和京城的又不一样,曲韵吐字别有一番风味,那些词句朱文羽是熟悉不过,但用评弹唱出来,抑扬顿挫的,比之在书上干看着自是如天上地下一般,把个朱文羽听得是如痴如醉。
一边喝着茶吃着扬州城的特色点心,一边听着软语评弹,不觉天已大黑,直近二更时分茶楼散场朱文羽才心满意足地走出二泉楼,走出两个街口,眼见着已看到平安客栈的大门,在街角却被一个人直直地挡在面前。
“朋友慢走。”那人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