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粉红衣裙的小姐带着个小丫头从西边街上过来,一下便吸引了朱文羽的目光。那小姐也不过是十三四岁年纪,和朱文羽差不了多少,只不过男孩到这年纪仍是带股淘气,女孩儿却大多已是有模有样出落得千娇百媚,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那小姐手执一把小巧的细竹团扇,看上去似乎扇面上画的是几株水仙草,这倒没什么特别,在应天,这种扇子随处可见。吸引朱文羽的是那小姐目不斜视的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就好像会说话,若隐若现的酒窝在桃红粉嫩的脸上,实在是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味道。“哇,两弯细眉杏眼,一路莲花海棠。就是有点太瘦了,缺了点丰韵。”朱文羽心中如小大人般品评几句,暗暗摇了摇头。
小姐丫环一起走到胭脂铺前停下,小姐抬头看了看徐记招牌,便移步往前走。那丫环似乎已感觉到朱文羽那很不礼貌的直勾勾的眼睛,明显斜朝着他不屑地白了一眼,嘴里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跟着小姐也往里走。
看着那丫环小姐进到胭脂铺里,朱文羽摇摇头,他可不是什么不好意思,只是没得看了而已,便又百无聊赖懒洋洋地四下张望。突地听到不远处似乎发生什么事,一时间就围上了一大群人。朱文羽小孩子心性,好奇心大起,有热闹哪能不瞧?连忙跑了过去,见几十个看热闹的密密地围了个严实,朱文羽一看,一低头,矮下身子,居然从围观众人的腰下边钻了进去。
被围着的是一老一少两个男人,那年轻人文士打扮,正胀红着脸伸着双手和那老的抢着一个绣花钱包,那老者一边使劲往怀里抢一边大声嚎叫,显是十分可怜:“抢东西啦!抢东西啦!救命啊!快来人啊。”围观的人纷纷正指责那个年轻书生。
朱文羽正自莫名其妙之间,忽听得人群外有人喝道:“干什么干什么?让开!快让开!”只见人群让开一条道,挤进来两个差役样的人,前头那差役手握腰刀,进来便神气活现地撸着袖子道:“出什么事了?是谁在这闹事啊?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谁敢当街闹事?”
“老爷,老爷!”那老者松开抓着荷包的手,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朝着那差役连连磕头:“老爷,老爷一定要替小老儿作主啊,老爷。”
“怎么回事?”见有人朝自己磕头求助,那差役似乎觉得大有光彩,连忙问道。
“老爷,他!”那老者指着那年轻人哆哆嗦嗦道:“他,他抢我的银包啊,老爷。”
“嗯?”差役斜看了一眼年轻人:“你抢人家的钱包?”
“不……不是……”那年轻人脸涨得通红,吞吞吐吐道。“这……这是我的银包。”
“你的钱包?”差役嘲笑道:“你是说他来抢你的?就他这模样,你说他来抢你的钱包?你也得编得让人相信啊?你说谁会信?”
“就是,肯定是他抢人家的,居然还反咬一口。”“把他抓到衙门里去!”围观的众人也纷纷指责插言。
那年轻人的脸涨得更红了,“不……不是……真的是我的钱包……荷包是我娘子替我绣的……”
“胡说,这荷包是我女儿给我绣的。”那老者愤怒地站了起来,指着年轻人道:“你说是你的,那你说,钱包里有多少银子?你说!你说不出来就是假的!”
“是啊。”那差役一听有理,转头对那年轻人问道,手里掂着荷包一抛一抛,离朱文羽的鼻头都只有半尺来远:“你说是你的,那你说说,钱包里有多少银子?”
“我……我不……我不知道。”年轻人更结巴了。
“看你还敢狡辩?”差役得意道:“走吧,跟我们到衙门走一趟吧?老头,来,这是你的,给你了。”说罢便将钱包往那老者一抛,老者眉开眼笑地接住:“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等等!”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孩童的叫声。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中间朱文羽的头上。
“把荷包给我瞧瞧?”朱文羽啥场面没见过,哪会象一般小孩一样怯什么场?依旧是昂着头看着那差役。
“滚滚滚,小屁娃娃屁事不懂,乱搀和什么?回家找你娘吃奶去!”那差役正自高兴呢,不防冒出一小孩来,看样子居然还象是不服自己的处置,要拿荷包去看,不耐烦地连连摆手。
“你叫谁滚呢?瞎了你们的狗眼,居然敢这么说我们少爷?不想活了你们?”旁边又一个声音响起。人群中挤进来一个瘦瘦的小伙子,衣着虽普通,却是整齐干净异常,看面容明明已是十**岁的人了,声音却是又尖又细:“看我不告诉你们郭应龙,一个个都扒了你们的皮!”那郭应龙乃是应天府的府尹,正是这帮京城差役的顶头上司,主管官员。
那差役和旁人一惊,这声音明明便是太监的公鸭嗓子,如今这应天府可是大明朝廷的都城,时不时能见到操着这种嗓音的太监在街上走过。这太监可是谁也惹不起的人,他们都是宫里的,皇上身边的近侍,谁能知道他们和哪位朝廷重臣交好?谁知道是不是皇上宠信的内侍?若是得罪了他们,指不定哪天就被衙门里的人逮去放到牢里关你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