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隽自从有了这个小伴读,便连东宫都热闹多了。
山月第一天陪着霍隽上太师的课,被太师说她是女子,男子在里面议论政事,不便进入为由挡在外面,山月气不过,当即问宫中小太监借了身太监服。
将发盘起,戴上太监的帽子,当日午时山月再出现在太师面前,已摇身一变成了个瘦弱的太监。
她从太师身边,太师竟然没发现。
山月为霍隽斟茶倒水,将刚从御膳房拿来的果子都呈在霍隽面前笑:「太子殿下,奴婢都为您办好了,全都用银针试过,没毒。」
霍隽吃东西小心,看了眼问:「那好咬吗?」
山月犹豫了。
心想这个她也没法试,只好用手捏了捏,摁了摁。
山月卖力的样子惹霍隽扯了唇角,「你再这样,都沾上你手上脏了。」
山月一怔,「那殿下是牙口不好?」不应该啊。
霍隽撇嘴,不想同她说话。
霍隽喝水吃饭都细致极了,举手投足甚至比小姑娘还要细,山月不知霍隽自小身体不好,在旁看了一会问:「殿下,您这么小,难道真的牙口不好?让奴婢看看,您的小乳牙掉了吗?」
山月做了个张大口的动作,霍隽又白她一眼,彻底生气了。
将身一扭,他的背影与霍凝有几分相似,声音闷闷地压低:「你快些走,别靠近我。」
山月再次怔住。
好不容易,细嚼慢咽的小太子喝了水,吃了饭,肚子有几分饱了,山月才过来收拾残局。太师正好过来,将手中一张绢帛递给霍隽,格外严厉的说:「望太子殿下仔细思考臣给您出的这个题,等明日过来,臣会检查殿下答题情况。」
「是。」霍隽对太师十分恭敬,小小的身躯站起,双手平举,有模有样。
山月在旁也随霍隽做这样动作,老太师瞄了眼她,哼了哼。
山月在后屁颠屁颠跟着霍隽走。
霍隽走的其实不快,但耐不住山月装的很像,仿佛他健步如飞一般。
霍隽终受不了她的演戏,回头说:「宫中禁步疾,你这样,让别人看去对我不好。」
山月不明白:「可是殿下,整个宫里除了皇上皇后,您不是第三大吗?」
「那样也不行。」霍隽人小性格却十分稳重:「我身为太子,要在众人面前信服,甚至,往大里说,太子言行代表父皇教导,往小里说,我的一言一行要成为我那两个弟弟妹妹的榜样。」
山月偏头一想,太子殿下说的对,她一介下人,哪里有太子殿下想的周到。
「殿下您真棒!您真厉害。」山月夸赞他毫不吝啬。
可这在霍隽看来,就好像糖衣炮弹,太师说,为君者最忌这些。
霍隽听后,又深深叹口气,然后捂着耳朵走了。
夜里的东宫,里里外外一层又一层的守卫,霍隽躺在床榻上,睡不着。
白日可能走路走快了,也可能吃下去的东西并不精细,导致孩子此刻有点难受。
捂着肚子,他起身,「来人,」
山月猛然从外面跑进来,很紧张的模样:「殿下!」
霍隽再次叹口气,「你去叫母后来。」
山月问:「现在?」
「是。」
霍隽说不出口他难受,挥了挥手。
哪知,山月好像懂点什么,观察了他一会,「殿下您,是肚子不舒服吗?」
霍隽抬头。
山月此刻化身为姐姐,靠近他床边,「让奴婢看看?」
霍隽:「你也同母后一样会看病?」
山月摇头,又立刻笑了笑:「不过,奴婢有这方面的经验。」
霍隽不信。
山月的手却伸到他小肚子上,力道平和的揉了揉。
霍隽想起,往日他吃了东西不好梁菀也会这样替他顺气,他看山月的目光都变了,很自然配合她。
山月坐在他身后,拉霍隽入她怀里,一边揉一边嘴里还念念不休。
霍隽问:「你在念什么咒?」
「殿下,这是民间的方子,我们小村里最有名的巫医奶奶便是这样做的,奴婢在进宫前曾在巫医奶奶那里学过几个月,您不要说话,静等结果。」
巫医?
霍隽心里想,这难道不是邪门歪道?
可是山月的手法与梁菀太像了,像到他躺了一会觉得母后在他身边。
说到底,霍隽也是个孩子。
还是个多灾多难的病弱孩子。
慢慢地,霍隽在她怀里睡着了,睡的十分香甜,小男孩的脸在殿中诸多光影照耀下,变得不似现实。.
山月再次感叹,这世间怎会有这般长相的人儿?
等霍隽长大,还不知会变成怎样风貌。
山月慢慢停下手掌,将霍隽放回床上,盖上锦被,她在霍隽的床前站了站。
看到他,难免会想起她家中的弟弟,弟弟虽然是滩狗屎,但毕竟是亲的。
山月的眼睛变得柔和几许,「殿下,奴婢今晚守着您。」
她慢慢说。
翌日。
霍隽苏醒,乖巧地坐在床上穿衣,下来时他不知旁边有人,差点踩到她。
山月噔的跳起来,揉着眼睛同他打招呼:「殿下,早。」
「...早。」
霍隽不太情愿说。
看了眼她,霍隽问:「你为何睡在我床底下?难道昨晚是你值夜?」
山月挠了挠鸡窝般的头发:「没呢,奴婢只是怕殿下您肚子再痛,守着您而已。」
这样一说,霍隽怪不好意思。
自小他受的教育便是太师说,别人待他好,他也要以礼还之,这样一想,霍隽道:「那今日你便不要随我去见太师,在房中休息吧。」
山月一听那怎么行,她是奴婢,她怎能让主子一人去做事?
将头摇的不停,她道:「奴婢先伺候您洗漱,等一切办好,奴婢再陪您去上今日课。」
霍隽抿了抿嘴。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快。
霍隽刚用过早饭,那边来通传的太监跪在他面前道:「殿下,老太师今日早朝被皇上训过后心情不佳,如今已在府中闭门谢客,他让奴才来同你容禀。」
霍隽拧了拧眉。
哪里见过这般爱学的小孩子,他不能去上太师的课,他自己十分严肃。
霍隽想了想,问:「父皇呢,他在政殿吗?」
小太监抬眼看他,「是。」心却想,小太子想做什么事,难不成,找皇帝理论吗?
可他,才不过是个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