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这一日,长安城天气晴好,太阳比往常更早的出现在地平线以上。恒山王刘义一早便换了祭服,随吕太后軿车之后,到达长乐宫南端的高庙。
“恒山王爷。”宫女细声细气的吩咐道,“待会儿,可要好好的做完前儿个教你的礼节啊。”
“我省得。”刘义稚嫩的声音传来,“半个月之前就做过一次。”
吕后在东厢坐着,听到了男童的声音,冷冷的轻哼一声。
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对于刘义这个陌生的孙子,尽管他身上有着她的血脉,在刘盈可能逝去之后,成为她在世上唯一的直系子孙,但她还是不能将自己投注在儿子身上的感情取出哪怕一半放在他身上。
虽然,他已经是她如今唯一握在手中的依靠。
不过,她睇了刘义一眼,眸中刚硬之色微微柔软了一些。
纵有这孩子有千般缺点,总有一点好,便是乖巧听话,足够做她手中的傀儡。
“太后娘娘,”庙郎入内禀道,“吉时将到,请太后娘娘出来。”
“知道了。”吕后起身。忽听得高庙之外远远的传来喧闹之声。
“太后,”苏摩匆匆从外面进来,“是齐王襄。”面色不佳。
“知道了。”吕后再度漫不经心的笑道,吩咐身边的大谒者张释,“命戴中尉率北军前来。”神情肃冷。
先帝刘邦即位之后,大肆分封宗亲为诸侯王,诸侯王在封地之中掌军政大权,哪怕是皇帝也没有太多节制之力。但相应的,宗王也有一定的限制,非传召不得擅入长安,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如今。齐王刘襄未得传召而敢公然出现在高庙,可见得,已经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太祝令高声斥问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何方逆贼,竟敢擅闯高庙?”
高庙之中,郎卫已经是不敌来者,节节败退。玄衣青年男子在一众勇武侍卫的拥护下入得庙来,朗声自承身份,“吾乃齐王襄。”
“高庙乃是先帝灵主所在,”太祝令崔阖的眸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愤怒质问,“齐王居然敢硬闯,难道不怕祖宗发怒。怪罪下来?”
“正如崔太祝所言,”刘襄在庙堂之下百官投过来的目光中丝毫不惧,昂首阔步,扬声大笑道,“高庙乃是我刘氏先人之庙。我为刘氏子嗣,如何进不得?”
……
吕后站在东厢之下,听着刘襄放肆的声音,淡淡一笑,弯腰向刘义招了着手,“义儿。过来。”
刘义迟疑了一下,唤了一声,“大母。”轻轻的走过去。握住她枯瘦有力的手。
“义儿,”吕后在他耳边道,“你是高皇帝之孙,当今皇帝长子。如今,外头有一群坏人。仗着你阿翁如今卧病在床,就过来欺负我们老幼。你陪着大母将他们打出去。好不好?”
刘义奶声奶气的回答了一声,“好。”
吕后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挺直了身体,属于汉宫太后的威严又回到她的身上。
仰首道,“开门。”
是否自己这些年来安静了太久,他们以为如今长安城中只剩下一对寡妇孤孙,却已经忘记了,自己从不是手慈心软的女子?
东厢的大门在她的命令之下缓缓敞开。
九年之前,她曾在长乐宫中诛杀淮阴侯韩信,守住了儿子的储位,以及丈夫刘邦后方的安平。当时之日的惊险,多年之后,自己回忆起来,尚有些心惊肉跳。而今日之局面,却远甚于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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