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元甲穿着长衫、棉衣,端坐在太师椅上。
旁边左手,坐着他的挚友,上海滩有名的商人农劲孙。
弟子们列在两旁。
霍元甲端着茶碗,用碗盖拨弄着茶叶,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碗,霍元甲笑呵呵看着这帮弟子,说:“都拉长个脸作甚么?”
旁边农劲孙叹了口气,道:“元甲,明日之战,事关尊严,我们都心里没底呀。”
霍元甲笑道:“你这是打击我的信心呢。”
农劲孙连忙道:“我嘴欠,该打!你可千万不能损了信心!”
霍元甲笑道:“前头一个月,与东洋人连战了两场,皆胜;信心在我,不在东洋人。劲孙,你放心。”
他轻轻吸了口气:“若不胜,则死!”
声虽不高,但语气决然。
便对弟子们说:“明日一战,说来二人之争,本无关国家、民族尊严;可是东洋人侵我太甚,华人百姓至名流高官,皆畏东洋如虎。我霍元甲不才,偏偏要火中取栗,教人睁眼瞧瞧,我华人的拳头也是硬的!”
他说:“你们是我的弟子,承我的衣钵;我霍元甲的衣钵,武功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占了我们的土地,我们就要反抗!谁敢欺负我们,就一定要打回去!”
自有一股强大的精神,教人眼眶发红。
“明日我若胜,则当不得胜,家国的强盛不在于我区区一个武夫,拳脚的胜利,也只能说守住了底线;若我败,九泉之下,我自去老祖宗面前请罪!”
“我将厚望寄托与你们,叮嘱只一句:切莫忘了自己是什么人,切莫忘了身体留着什么血!”
他面容威严凛然,目中如似有火。
“好了。”说到这里,霍元甲摆了摆手:“都下去吧,早些休息。”
弟子们无言退去。
便剩霍元甲与农劲孙。
农劲孙眼眶微红:“元甲...”
霍元甲笑道:“我见过船越文夫一面,的确是个高手;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有七成把握能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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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但是东洋人惯于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明日擂台,可能会有意外。劲孙,我希望你明天不要去观战。”
叹了口气:“振声虽持重,但心胸不够开阔;陈真虽有天赋,但随我日短,功夫尚未有成。若出了意外,精武门没有扛鼎之人,我只盼着你能帮我守着他们啊。”
农劲孙摇头:“不,元甲,明日我是一定要去的。不论东洋人耍什么手段,我们都不怕!”
霍元甲笑了笑:“罢了。”
便不勉强。
也没有什么好勉强的了。
时局如此,每一个身在时局中的人,每一个选择,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却闲聊起来。
霍元甲道:“说起来有一桩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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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精武门草创,却是少有闲暇。而且赵景阳身份非同小可,仓促登门,未免无礼。”
农劲孙听了,不禁道:“赵景阳的确是个厉害的。不过我听小道消息说,他这段时间身体有恙,好些天没有露过面了。”
说:“不过这次你与船越文夫擂台决战,东洋人请遍了上海滩的各界名流,说不定明天赵景阳会到现场观战。”
霍元甲听了,兴致骤起:“是吗?”
说:“先时小燕结识了瀚海的一个孩子,我便抽空仔细了解了一下,瀚海名声好坏参半,但实际却与其他帮会不同,颇是做了些好事,不曾听说欺压市民。”
“这坏名声,多是赵景阳一个人的。说他如何如何凶暴,做事不留余地,杀人如麻云云。”
“这人挺奇怪的。”
农劲孙笑起来:“说奇怪也不奇怪。于老板...也就是之前不久出事被害的于杭兴老板,我跟他也有些交情。他与赵景阳,也打过交道,从他口中,倒是听到些只言片语。”
“于老板这个人,对帮会历来不假辞色,很是看不上眼。唯独对赵景阳,既是赞叹,又是惋惜,说他可惜了是帮会的出身。”
便一转言:“小燕结识了瀚海的人?有什么名姓么?”
霍元甲道:“唤作是赵三毛的,名字倒也朴实。是个半大的孩子。”
农劲孙一怔:“赵三毛?”
霍元甲诧异道:“怎么了?”
农劲孙道:“赵景阳手底下,有几个核心人物,其中一个就叫三毛;听说以前是流浪儿,没有姓氏,便跟赵景阳姓,唤作是赵三毛。”
霍元甲愣了下,接着失笑:“那倒是不错了。”
笑道:“瀚海家大业大,赵景阳手下的核心人物举足轻重;若能与小燕走到一起,倒也不亏。”
“那可不一定。赵景阳好色如命的名声可不小。所谓上行下效,他手底下的人,未尝能专一。”
霍元甲哈哈大笑:“那就是陈真的事啦。”
...
风雨一夜,到第二天早上,风不见停、雨不见歇,反而更是勐烈了几分。
原先准备的在开阔处的擂台,只好移到室内。
好在鬼子的空手道道场内里空阔。
早是一丈见方的一座擂台,高不过三尺,矗立在道场的中间;擂台下的四周已是用木板垒起一级一级的阶梯,摆了椅子。
粗略算来,容下百观战者不在话下。
上午九点,记者率先抵达。各路媒体的记者,扛着镁光照相机、拿着笔记本,正三三两两,在记者席上交头接耳。
汪月琪撑着下巴,望着中间的擂台,一边对助手说:“霍师傅的武功的确很厉害,但最厉害的是咱们的大老板。东洋人这么猖狂,怎么不给大老板下战书?”
旁边的助手一听,笑起来,低声道:“小声点,别被东洋人听去了,小心挨揍。”
说:“大老板当然厉害啦,东洋人怕他,哪里敢挑战他?柿子捡软的捏么。”
他们两个,是亲眼目睹过赵景阳发飙的记者。上回就在虹口,赵景阳拔起路灯,砸碎半座小楼,一巴掌打死石井宏,至今还历历在目。
都说霍元甲武术宗师,可之前两场比武,终归还是寻常级数;与赵景阳动手时候的动静相比,实是天差地别。
他们两个,原先所在的报社转了主家,因着耳目聪敏,知道了幕后的老板是赵景阳,才称作是‘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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