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淑华眯眼想了一会儿:“我没有记错,是初春的,那时候还着急挖野菜呢。”
那可是自然灾害最苦的三年,没有一家日子好过的,刚冒出的青草芽就是希望,有野菜吃最起码能填饱肚子,所以冯淑华记得很清楚。
许卿倒也没再多问,她虽然想找亲爹,但也没急切到看见一个和母亲认识的男人就到怀疑的地步。
既然闫伯川眼中有失望,那也说明自己和他没关系,又匆忙回屋去继续忙她的事情。
另一边,闫季川就没那么容易放过闫伯川。
和高湛分开后,就开始揪着闫伯川问个不停:“你和那个叶楠到底什么关系?”
闫伯川沉默,进屋在沙发前坐下。
闫季川睨着闫伯川:“许卿的母亲,不会是你的旧情人吧?”
闫伯川看了闫季川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闫季川人送外号笑面狐狸,是相当的狡猾,头脑也是非常灵活的人,眯眼摸着下巴啧啧了两声:“看来还真是,那许卿会不会是你亲闺女,我侄女?”
闫伯川皱了皱眉头:“不是,我最后一次见叶楠是六零年三月,而许卿六一年三月出生,中间相差一年。”
他就算再不懂,也知道怀胎十月的知识。
闫季川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个,惊讶地瞪着闫伯川:“大哥,你和许卿妈妈还真谈过对象,啧啧看来还跟人家睡过,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竟然不娶了她,要不然许卿不就是我大侄女了,周晋南都要喊我一声小叔。”
闫伯川不说话,心脏却拧着疼,默默掏出一根烟,划火柴时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都说苗女无心,巫师更没有心。
果然叶楠就这么狠心,明明巧笑地压着他,说要抢他回去做压寨夫人,结果转过头就忘了誓言,嫁给了别人。
闫季川见闫伯川不说话,有些着急:“你倒是说说呀,你和叶楠母亲怎么认识的?”
“滇南剿匪的时候见过,她还是个小丫头,后来我去那边工作,又遇见了她。”
闫伯川耐不住闫季川的死磨硬泡,幽幽开口说了一句。
他第一次见叶楠,全国刚解放,湘西苗疆还在剿匪。
他那时候也还是个十六岁的小战士,在路过叶家寨时,队伍有过短暂几天的修整。
而叶楠当时也只是十岁的小丫头,古灵精怪胆子还非常大,不像寨子里其他人,不敢出来。
她会专门跑出来看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还黏着他,塞给他一个红皮鸡蛋,没等他说谢谢,从鸡蛋里爬出一条蠕动的小蛇。
吓得他差点跳起来,却又故作镇定地装做不害怕,不想在一个小丫头面前丢了脸。
小丫头见他竟然不害怕,瞪着圆圆的眼睛:“你竟然不害怕?你怎么可以不害怕呢?”
还是少年的闫伯川傲娇地扭头:“这有什么可怕的,我还抓过比胳膊都粗的毒蛇。”
吹牛的话立马引得小丫头的崇拜,湿漉漉的大眼里满是惊喜:“你这么厉害呢?那你以后当我男人吧。”
闫伯川看着满脸的稚嫩的小丫头,有些嫌弃:“你才几岁,就说这么不知羞的话,一点都不像个小姑娘。”
叶楠却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他们这寨子是母系社会,女人的地位很高,也有挑选自己男人的权力。
接下来几天,叶楠都会去找闫伯川,总是会带一些奇奇怪怪的毒虫吓唬他。
结果每次闫伯川都故作镇静,表示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彻底让叶楠折服,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他的名字,还亲亲热热地喊着伯川哥哥。
闫伯川年纪也不大,对一个鬼精灵一样难缠的小姑娘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还看见叶楠跟寨子里男孩子打架。
还会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一点儿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
像个小霸王一样的存在。
后来,队伍修整结束后继续出发,闫伯川也没再见过叶楠。
八年后,闫伯川再次到叶家寨附近任职,没想到再次又遇见叶楠。
当年脸蛋胖嘟嘟的小丫头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穿着一身红衣,头上戴着银饰,俏丽中带着一股英气。
竟然一眼就认出了闫伯川。
从此,闫伯川过了半年噩梦一样的生活,这丫头从来不按牌理出牌,会半夜突然闯到他的房间,野蛮地将他压在床上,嘴里喊着:“闫伯川,你是不是回来找我的?给我当男人的?”
闫伯川觉得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咋咋呼呼性格的姑娘,每次都态度强硬地赶叶楠出去。
可是依旧架不住叶楠找他。
如果哪一天没去找他,他还会觉得心里很空,像是有件事没做完一样。
后来,消失了三天的叶楠突然跑来找他,穿着一身红色带着银边的衣服,腰上系着银色宽腰带,上面有着精美的刺绣。
脖子上还有头上,都戴着精美的银饰。
漂亮得不像话。
只是一向快乐的叶楠这次是哭着来的,进门就抱着闫伯川:“闫伯川,我阿妈没了,我以后要当巫师,只能留在叶家寨。”
闫伯川看着红着眼的叶楠,心里闷闷地疼,有些笨手笨脚地拍着她的后背,想要安抚她。
叶楠边哭边把眼泪蹭他一身:“你怎么就不答应当我男人呢?你要是再不答应,我就给你下蛊,让你一辈子都要想着我。”
闫伯川没说话,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对叶楠骇世惊俗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留在叶家寨,他却不可能留下,他只是下来锻炼两年,还会去其他地方。
他们的人生不会有交集的。
叶楠又哭了一会儿,突然站直身子,一抹眼泪一跺脚:“还有叶家寨那些小人,竟然觉得我能力不如我阿妈,能回到我给他们饭菜里下毒,让他们烂嘴烂舌头。”
闫伯川看着还完全是小孩心性的叶楠,有些哭笑不得,显然她很会调解自己的情绪。
叶楠嘟嘟囔囔说了一会儿,又哭了一会儿以后再也见不到阿妈了。
突然使劲一擦眼泪看着闫伯川:“闫伯川,我们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