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二声钟响似乎还有悠远余音环绕。
高耸的塔楼上,黑裙少女与男人相对而站。
拱形窗户的边沿有白鸽停滞,静静看着房中的两人。
景盛南弯腰,想要捡起被鸽子擦掉在地上的那朵红色玫瑰,但有大风从窗户外吹进,将她的长发和裙子带起,使得她不得不用手按住飞扬起的层层叠叠的裙摆。
而那朵红玫瑰则因为那阵风,被扫得横跨了这间屋子,最后停在高琛泓鞋边。
高琛泓捡起那朵玫瑰,放在鼻尖下闻了一闻,花香馥郁,是真花。
他看向少女,眼中有笑意,说道:“这朵玫瑰花配你似乎太艳了点。”
景盛南与他对视,狡黠地笑了半边唇,说道:“我撑得起任何花,无论是艳的,还是素的。”
“嗯?”高琛泓似笑非笑,“无论什么花,都不过是用来衬托佩戴的人。所以……景小姐的意思是,你比任何花都漂亮?”
景盛南微微挑了挑眉,大约是觉得没必要和陌生人说太多,便没有接这番话,只问道:“这位先生,能把花还给我了么?”
高琛泓看了一会儿手中的玫瑰,略抬了抬眸看她,语调有些慵懒:“花已经被我捡到,天下没有白得的便宜,你要用什么来换回这朵花?”
景盛南没说话,平静地与他对视一会儿。
突然,她优雅地走到他面前,而后提了提裙子,行了个宫廷礼。
虽然穿着小高跟鞋,但她和眼前的男人还是身高相差甚远。
她抬头凝视着他墨黑的眼瞳,身高虽矮,气势却分毫不弱。
“先生要我拿东西来交换这朵花。我听说欧洲人大多比较奔放,我们虽然不是欧洲人,但也可以入乡随个俗,我想,你大概指的是这个意思?”
高琛泓勾了勾唇,问道:“你觉得呢?”
下一秒,高琛泓被景盛南压在墙壁上,两人身体严丝合缝地靠在一起,高琛泓可以隔着衣料感觉到女孩玲珑有致的身材。
两人身侧是一盏古老的铁艺壁灯,而壁灯边,是可以俯瞰科隆市的塔楼拱窗。
在这座花了六百年才建成的宏伟教堂里,黑裙少女一手按在面前男人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贴在男人脑后,用了巧劲儿使得男人的脸靠向自己,而后踮起脚尖,使得自己能够与男人平视。
两人的鼻尖贴在一起,彼此感受着对方的呼吸。
但两个人的黑眸中皆是波澜不惊,似乎都不认为对方拥有祸殃天下的容貌。
就着这样的姿势停了一会儿,终于,高琛泓慢悠悠地问道:“怎么?不亲上来?”
景盛南大概觉得没意思,这就要放开这个男人。
就在她打算退开时,面前的男人却抓住了她凝若霜雪的纤细手腕,用力一拉,再近身一靠,两人的位置就颠倒了过来。
她完全囚在了男人的双臂间。
背后的墙壁真硬,被男人的阴影完全笼罩住的景盛南如此想着。
俊脸离她越来越近,男人不急不慢,有试探之意,但细看却只是纯粹的逗弄。
景盛南笑了一下,主动迎上去,柔软的唇贴住对方的。
辗转反侧,如琢如磨。
唇舌交缠间,似乎有暖香横溢。
窗沿上的白鸽扑腾着翅膀,转头看他们一眼,而后不动声色地飞离了这处塔楼。
唇分,两人呼吸皆未乱。
高琛泓退开一点,将手中的玫瑰花重新别在女孩柔顺的黑发间,嘴角噙着微微笑意,说道:“这朵玫瑰花属于你。你这样大胆的小女孩很少见。”
“穿着六位数价格衣服的人也很少见,我只好大胆一些,不然怎么引起你的注意呢?抱大腿可不能矜持。”景盛南摸了摸发间的红玫瑰,漫不经心地问道,“请问先生叫什么名字?”
“你猜不到?”
“你是剧组的人,但绝不是工作人员。”
“高琛泓。”他微微翘起唇角,说道,“初次见面,你好,景小姐。”
景盛南眼中似乎有一晃而过的惊讶,但转瞬即逝,很难捕捉。
原来流彩传媒是高家的产业。
景盛南敛眸,抽开身,走向她原本站着的窗边。
而后,她对身后的高琛泓挥了挥手:“高公子请下楼吧,广告就快要开始拍了,镜头里不能出现闲杂人等。”
景盛南背对着高琛泓,一边说着话,一边皱着眉。
居然是高家人。
在郁金香花田里突然重生,至今不过两天。
重生成十四岁的她,其实并不太记得初二那年拍的那三支广告,更不记得原来流彩传媒是高家的。
而景盛南身后,高琛泓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的背影许久,并不再多说什么,只道了别后,就转身慢悠悠地走向塔楼回旋向下的石梯。
科隆大教堂的广告拍摄得依旧很顺利。
拍完教堂里的那则广告后,剧组一行人在酒店休息了一天,这期间,景盛南并没有出过屋门。
直到这天晚上,她的房门被人敲响。
景盛南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大约五六十岁,仪态良好,穿着身笔挺的西装。
“景小姐,您好,鄙姓邱。”男人礼貌地说道,“我家少爷送您一份礼物。”
“少爷?”
景盛南略一思索,大概指的是高琛泓。
她接过男人手中包装精美的盒子,回应道:“麻烦您了,代我谢谢高公子。”
门外的陌生男子鞠了躬以示道别,而后利落地离开。
景盛南关上门,坐到大床上,将收到的礼物拆开。
打开精美的盒子,只见盒内是一个漂亮的瓷娃娃。
Enchanted Doll,被施了魔法的娃娃,每一个娃娃的制作都耗时耗力,凝结了无形心血的她们仿佛被赋予过灵魂一般,拥有令人痴迷的容颜。
高琛泓送给景盛南的这只娃娃,有着柔顺的黑发,穿着一条黑色的华丽裙子——与那天她在科隆教堂塔楼里穿得那条很相似,但并不完全一样。
娃娃后背是裸/露的,可以看见背脊上大片的红梅纹身。
一张便笺掉了出来,便笺上的字形意兼备,字里行间如行云流水。
“比起玫瑰,红梅更适合你。”
玫瑰是热烈的,而红梅却是拥有热烈色彩的冷。
景盛南看着这个娃娃许久,轻笑了一下,而后随意地把这只娃娃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这便不再理会。
她看得出这个男人会对什么样的人感兴趣,所以她可以很自然地表现出他感兴趣的样子。
当然,也能表现出他不感兴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