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一,”武好古看着下方这位很久没见过,都快认不出的家臣,温言道,“就在数日前,高丽国的2000大军攻占了对马岛。”
“纳尼?”武藤亲一一怔,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这些该死的韩寇!主公,阿比留家是不是……灭亡了?”
武好古道:“据苏仲南从剥夺派来的使者说,阿比留家在交出了岛上的庄园后,举族乘船撤往了博多,伤亡并不是很大。”
阿比留家当然不会像后来的日本武士一样随随便便就为主上殉死了。因为他们还不是真正的武士,也没有真正意义上可以效死的主君。
如今的日本国还没有建立起武家体制,尚处于公卿政治的末期。所谓的“武士”,一部分是朝廷的武官(高级武士),譬如直属于白河法皇的北面武士就是这一类高级武士。不过大部分武士,都来源于寄进式庄园的庄头家族。
所谓寄进式庄园,就是日本各地方的土豪,为了规避朝廷的赋税、徭役和兵役,将自己的土地和农民“献给”权贵、寺院、神社,以换取“不输不入”的特权。换言之,就是土豪们向权贵交钱换取庇护,而不是权贵赐下土地换取武士的效忠。
在这种制度下,指望阿比留家为了上一级的权贵效死是不现实的——如果这些地方土豪都肯为了他们名义上的主人(通常是公卿)殉死,那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武家时代了。
所以在面对压倒性优势的敌人时,阿比留家族选择逃亡也是无可厚非的。
武好古看着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武藤亲一,“亲一,高丽国的军队,是乘坐着沿海市舶制置司提供的战船去往对马岛的!”
武藤亲一又是一愣,“主公,这是为何?”
“自然是为了促使日本开国!”武好古提高了嗓音,义正词严地说,“日本自闭国门已经200年了,在这200年中,日本不仅妄自尊大,自以为天朝上国,而且拒绝接受儒家天理教化,自绝华夏,甘为蛮夷。对于博士团的好言劝解,日本国的权贵则当成了耳畔之风,甚至拒绝博士团的使者去平安京面见法皇。
如此愚顽之辈,难道不应该敲打震慑一二吗?”
“主公所言甚是!”武藤亲一可不敢顶撞武好古这个主公,连忙拜伏称是。
武好古点了点头,注视着武藤,“亲一,既然你也同意我的看法,那么你愿意作为一名布道博士,去博多开设书院,招收弟子吧?”
“臣下愿意。”武藤道,“只是太宰府会同意我们在九州传播儒家天理吗?”
武好古冷笑:“韩寇大至,难道还敢坚拒大宋天朝吗?想那白河法皇还不至于昏庸如此吧?”
他顿了顿,“而且日本国并不知道韩人是乘坐大宋的战船前往对马岛的!你去了日本之后,也不得泄露此事。”
“喏!”
武好古又点了下头,“好,那么明天就为你举行学成之礼和入团之礼,从明天起,你不仅是我的家臣,还是一名博士团的布道博士,当要牢记使命,以传播天理于四方为己命。”
武藤亲一再一次拜伏于地,大声道:“臣下自当为博士团效死!”
……
今日要参见武好古这个博士团大团长的还不止武藤亲一,在武诚久带着他离开大团长公厅后,早就成为博士的耶律大石、萧铁牛和韩大狗三人,走进了觐见室。
“学生耶律大石,拜见恩师。”
“博士萧铁牛,拜见大团长。”
“博士韩大狗,拜见大团长。
三人行礼完毕,就一字排开跪坐在武好古跟前,其中耶律大石坐在中间。武好古看着这个已经生得高大魁梧,五官棱角分明的青年博士,“大石,听说你想回辽国去考进士?”
“学生确有这个想法,”耶律大石回答道,“学生毕竟是大辽太祖皇帝的八世孙,同时学生也想趁机将恩师的大道布之于大辽。”
武好古的“道”其实已经在大辽传播了,不过却主要在邻近界河商市的南京道传播,在大辽其他地方,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儒家实证派。
之所以这样,一方面是因为武好古并不热衷于在辽国境内“布道”;另一方面也和实证派的学问主要是为工商服务的,对于游牧、半游牧之民,以及中小地主的吸引力不大。
此外,在辽国势力庞大的佛教,也成为了实证派儒学传播的障碍。
而在武好古的《实证论》、《理性论》无法在辽国广泛传播的同时,云台学宫的兵法同样不被辽国重视。这才是耶律大石真正忧心的——大辽对于自己的武力太过自信了,根本看不到正在宋朝发生的“军事革命”。长此以往,大辽的国运恐怕就要终结了。
“布大道于辽的想法不错,”武好古笑道,“但是你还不到20岁,即便中了进士,得了官职,又能有多大的权力?而且布道之事,靠得也不是权力,而是名望。如果你能拥有声振草原大漠的威名,自然可以引起大辽皇帝的瞩目。现在就有一个让你扬名天下的机会,你想不想要?”
“恩师是想让弟子参加安西大教化团?”耶律大石不太确定地问。
“对!”武好古道,“你真正擅长的是军学,如果你去安西,一定可以打出威名,成为一代名将。到了那时,大辽皇帝就会以国士之礼聘你入朝,还愁不能一展所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