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沉,烛光葳蕤。
一道山水锦绣屏风,隔着内外,帷幔轻遮,满室水雾氤氲,隐隐散着清幽雅香。如玉般的指尖轻轻拨弄着温水,撩起水声潺潺。
水雾之中,美人无双。
含英咀华,不食人间烟火。
顾盼流连,回眸便是惊心。
“主子?”紫嫣上前。
红袖添香,薄纱轻覆。
百里长安拢了拢身上的薄纱,坐在木轮车上,出了屏风,瞥一眼跪在地上的白衣面具男子,便被紫岚抱到了软榻上。
斜倚软榻,她如同魅惑人心的妖,眼波流转的睨着他,轻轻的勾了勾指头,“你过来!”
微光中,美人如璞玉雕琢般,寻不着半点瑕疵。
白衣男子缓步近前,毕恭毕敬的跪在软榻前。
她伸手摘下了他的面具,指尖轻挑着他精致的下颚,目中掠过几不可见的狠戾,转瞬消弭无踪,“这双眼睛……好看。”
“谢长公主夸奖。”男子垂眸。
百里长安撤了手,“叫什么?”
“无名。”
无名?
她却是笑了,“人有趣,名也有趣,可愿意伺候本公主身侧?”
“这是奴才的荣幸,谢长公主垂爱。”无名磕头行礼。
百里长安别开头,“你这皮面做得极好,也不知是谁的手笔,你说我要是追究起来,会死多少人呢?一帮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真是……”
“公主恕罪!”他跪在那里,未有抬头。
百里长安斜倚着软榻,“关都关不住你,是不是要打断你的腿,你才会安分守己?阿越,你不乖哦!”
“祁越?”
紫嫣骇然,还以为,主子转了性子,终是没再盯着那人不放,可谁知道……
在这方面,紫岚的反应是最快的,二话不说便拽着紫嫣退出了房间。
紫嫣心里不痛快,奈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知道,主子永远都不可能动他。
祁越刚要伸手去撕皮面,却被百里长安扣住了手腕。
“别动!”她笑盈盈的望着他,眼底翻涌着瘆人的冷意,“这张脸瞧着顺眼,让本公主尝尝,别的男人是什么滋味……也是极好的!”
祁越抬眸看她,不语。
“这是对阿越的惩罚。”她俯首吻上他的唇,“今夜,你是无名。”
祁越眉心微凝,“公主?”
“你的眉眼,你的习惯,你的声音,甚至于你的身段、背影,都烙在我的心头,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她的指尖,摩挲着他的唇瓣,玩味般笑得嘲讽,“饶是阿越化成灰……我也认得!”
祁越低哼了一声,“多谢长公主抬爱。”
“拦都拦不住你,这件事回去再算账。”她衣衫半解,香肩如玉,精致的锁骨漾着诱人的弧度,一双勾魂的眸子,轻飘飘的拂过他面上。
指尖沿着他的脖颈,徐徐而下,抵在了心口上,又滑到了心口下,其后一路向南。
蓦地,祁越一声闷哼,眉心狠狠拧起。
“哎呀,抓到了!”
室内的烛火,狠狠的摇曳了一下。
光影斑驳,满室靡靡。
昏暗中,祁越低哼,脖颈被狠狠的咬了一口。
她的力道永远都掐算得极准,可留痕而不出血。
与她为人处世一般,即便失控亦是保持在自己的理智范围内,她要她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绝不能偏离分毫。
人进了院子,却没有出去,这意味着什么,是个人都清楚。
明姬瞧了明霖一眼,“可见这长公主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食色……性也,别说是金陵城的人,饶是满天下的人,谁不知道早在先帝之时,她便豢养面首无数。”
“饶是如此,也不可大意。”明霖眉心微凝,若有所思的瞧着高高的院墙,“你当知晓,内外都是公主府的人,咱们所听到的未必是真,还得眼见为实的好。”
明姬掩唇笑得娇媚,“怎么,还要进去看看,才能甘心?阿霖莫不是看上了她?也难怪,虽然喜怒无常,臭名昭著,可这张脸、这身段,着实跟个妖孽似的,这天底下的男人但凡多看她两眼,都得陷进去!”
“你胡言乱语什么?”明霖转身就走。
明姬紧随其后,“我有说错吗?她若不是生在皇家,若不是尊贵的公主,这天底下的男人定然会为她打破头,不得她……誓不罢休。”
奈何她身份尊贵,纵然倾城国色,谁敢觊觎?
“阿霖,你当记住我们的身份,理该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明姬音色沉沉的开口,“我只是在提醒你,莫要因美而误事。百里长安是这世上最毒的存在,见血封喉,沾者必死!”
明霖顿住脚步,面色黢冷的望着她,“有这功夫教训我,还不如管好自己,免得到时候乱子出在枕边,主子问责下来,你九条命都不够!”
“哼!”明姬低哼,拂袖而去。
明霖深吸一口气,目色沉冷的睨着墙头,终是消失在暗夜之中。
不怕你阴晴不定,不怕你贪婪好色,只怕你无坚不摧,毫无软肋。
只要你有所图,必为他人所图。
晨起,微光。
院子里,光亮万丈。
有稀稀落落的光亮,从窗口泄进来,斑斑驳驳的撒在了窗台上,让整个屋子都变得亮堂起来,桌案上燃尽的红烛,寂静而无声。
“醒了?”百里长安单手抵着太阳穴,目色惺忪,指尖轻点他的鼻尖,“这样闷着,会不会把你的脸闷坏了?嗯?”
晨起的嗓音嗡嗡的,撩得人心都是软软的。
“公主想让它坏,它便保不住。”他说的是实话。
这个人,这条命,都是她的。
“我……如何舍得?”她抚过他的胸膛,瞧着身上的那些疤痕,目色晦暗不明,“阿越变成了无名,无名是陌生男子。我原就所剩无几的名声里,又得添一笔无名墨色,这笔账……得从你身上讨回来。懂?”
祁越翻身。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