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愚鲁,实不敢妄为。”
李显自是知晓自己所言的理由很难令李弘信服,可一时半会也难找到更好的理由了,无奈之下,索性不再解释了,硬着头皮地固执己见。
“七弟不是看好那个狄仁杰么,此事若成,为兄保其为大理寺少卿好了,七弟以为如何?”这一见李显死活不肯松口,李弘的眉头不由地便皱了起来,可又不好朝李显发火,只能是耐着性子许了个大愿。
大理寺少卿?呵,好家伙,这饼可是画得不小哦,可惜啊,也得有那个命去吃才成啊!李显既已看穿了丘神福的真面目,又怎可能会因李弘的重利而更改初衷,可眼瞅着如此这般地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李显眉头一扬,斟酌着开口道;“太子哥哥好意臣弟心领了,然,臣弟以为事不可为而强为之实智者所不取也,倘若那丘神福真有蹊跷,太子哥哥可有甚应变之良策么?”
“嗯,这……”
李弘谋划着要拔除大理寺已非一日,功课自然是做了不少,可基本上都是在暗中查实丘神福所言是否真实上,还真不曾想过丘神福的身份问题,此时被李显这么一提点,顺着这个思路往下一想,李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冷汗“唰”地便狂涌了出来,瞪圆了眼,满脸骇然之色地看着李显,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七弟多虑了罢,丘神福当不致此罢?”李弘发了一阵子呆之后,猛甩了下头,迟疑地开了口,只是说出来的话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也就是存这个万一的侥幸心理罢了。
“太子哥哥,小弟是无所谓,大不了输了的话,去就藩好了,可哥哥若是赌输了,那……”李显见李弘已然有所警惕,自是不会放过这等火上浇油的机会,这便微笑着耸了下肩头,一派无所谓的样子说了半截子的话。
“呼……”
李显说的话虽不甚好听,可却是实话,这等朝堂争斗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旦输了,要想翻盘可就难了,李显不过就是个敲边鼓的,输了也没啥,最多被赶出京师去当一个藩王罢了,可李弘要是输了,太子当不成不说,连命都别想保住,这等严重的后果可不是李弘能承受的起的,一念及此,李弘黯然地甩了下头,长出了口大气,苦恼地伸手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不甘地开口道:“难不成孤便得生吞了这口恶气么?”
“不然,依臣弟看来,此事还得着落在大理寺上,岂能轻易便算了。”这一见李弘丧气如此,李显不由地便笑了起来,语气轻松地回答道。
“哦?计将安出?”李弘本已打算放弃了,可这一听李显似乎另有妙计,不由地便来了精神,紧赶着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将计就计耳,实无甚奇妙之处,臣弟此处有本折子,还请太子哥哥过目。”李显伸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一本折子,双手捧着,递到了李弘的面前。
“将计就计?好,好一个将计就计,孤意已决,就搏上此一回了!”李弘伸手接过折子,细细地过了一番之后,猛地一拍大腿,一迭声地叫起了好来,兴奋得简直难以自持——李显拿出来的这份折子可不简单,内里不单有宋献报来的各种消息,更有不少是李显前世所知的隐秘,之所以一直没动用,只不过是因时机不成熟罢了,此番拿将出来,自然有着无穷的妙用在,自由不得李弘不拍手称快的。
“太子哥哥觉得好便好,事不宜迟,臣弟这就去安排手尾,务求一战而捷,只是事关重大,还请太子哥哥莫要走漏了消息才好。”这一见李弘已然有了决断,李显自是不想再多逗留,这便站起了身来,出言请辞道。
“那好,七弟慢走,为兄便不送了,后日朝堂上还请七弟多多帮衬,为兄先行谢过了。”李弘也有心就攻讦大理寺之事做出相应的调整,自是不会多留李显,这便也站起了身来,朝李显拱了拱手,甚是客气地嘱咐了一句道。
“这个自然,臣弟断不敢误了朝堂大事,太子哥哥留步,臣弟告辞了。”李显诚恳万分地应了诺,一旋身,大步便行出了书房,自行转回潞王府不提。
懿德殿的寝室中,一身翠绿罗裙的武后斜躺在榻上,靠着厚厚的锦垫子,手托着腮帮,眼睛半睁半闭地凝视着天花板,一派不为外物所动的沉思之状,然则严德胜方才从屏风后冒出个头来,武后的眼神便已如刀一般地扫了过去。
“娘娘,有消息了,周王殿下已离开了东宫,正往潞王府行去,奴婢已安排人手跟了上去。”一接触到武后的眼神,严德胜不自觉地便哆嗦了一下,赶忙低下了头,疾步走到榻前,躬着身子,小声地禀报道。
“嗯。”武后看了眼严德胜,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旋即便闭上了眼,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娘娘,一切都在您的预料之中,那计划是否照旧?”严德胜等了好一阵子,见武后始终没有表态,不得不谨慎地出言探问了一句道。
“通知下去,开始罢。”
武后沉默了片刻之后,无可无不可地挥了下手,平淡无比地吩咐了一声。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武后既已下了令,严德胜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便应答了一声,匆匆退出了房去,自是没瞧见身后的武后豁然睁开了眼,一道满是杀气的精芒暴起间,寝室里的气氛陡然便压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