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可能,就是红党利用鱼贩子来向老俞传递情报。
李志群打听到了,鱼贩子卖给老俞的鱼,确实是有人特意提供,并且只卖给老俞,他是红党的可能性再次降低。
盯着他,是有可能将给他鱼的人找出来,但谁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间?
李志群同时打听到,上次老俞找他买鱼,是三个月前的事。
他不会等三个月再收网,时间太长了。
这也是他决定抓鱼贩子的原因。
“这是你的任务,你看着办吧。”
南云最终同意了李志群的计划,她也不愿意多等,能抓一个是一个,如今侦缉处人强马壮,丁墨收编了那一百多人后,侦缉处的势力再次扩张了不少。
胡东贵没有任何动静,丁墨又在整合他的新手下,就李志群这边还好,至少盯住了真正的中国特工。
抓到一个,能让她向上有个交代。
“是。”
得到命令,李志群匆匆离去,他并没有着急,抓捕他之前便有了机会。
首先让人给鱼贩子的老母亲下毒,毒量不小,但不足以致命。
这样的毒,他的母亲肯定要大病一场。
这个时候鱼贩子根本没时间去做生意,他是个孝子,肯定会先顾上母亲。
李志群再亲自过去,告诉他哪里有好的医生,将他诓骗出租界,等出了租界,立刻秘密抓捕,这样就算他几天不回家,别人也不会想到他会被抓。
鱼贩子的老母亲会成为他的软肋,逼迫鱼贩子交代出一切。
计划很缜密,也很歹毒。
得到命令后,李志群马上命令吴三宝去下毒,这种事吴三宝去做最合适,他知道什么样的毒量毒不死人,还会让人有着很重的症状。
傍晚,鱼贩子的母亲从外回来,她的身体还算好,能动。
平时她不会闲着,重活干不了,但她会去帮人做点洗补的粗活,多少能补贴点家用。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为了生活全在努力拼搏。
“糠饼。”
鱼贩子母亲眼睛突然一亮,她在路上发现了用纸包着的一团东西,打开后发现,竟然是硬邦邦的糠饼。
鱼贩子家不是最穷的那类人,平时的食物虽是以杂粮为主,但味道多少好一点。
这种用稻糠和豆饼制作出来的糠饼,基本上最穷的那类人吃的食物。
不仅硬,而且难以下咽,想吃必须用水泡开,至于味道更是难以形容,那股刺鼻的酸味能把人熏吐。
这种东西在过去是喂牲口用的,不是活不下去,没人愿意吃这样的东西。
鱼贩子卖鱼,能裹住一家人的吃喝,但也仅仅如此,她的孙子要读书,需要不少的钱,家里向来是能省就省。
鱼贩子母亲将糠饼带回了家,既然是能吃的东西,她不会浪费。
吴三宝从暗中出来,冷笑了声。
带毒的糠饼就是他的鱼饵,如今鱼要上钩了。
这种难吃的食物,鱼贩子母亲不会给儿子以及孙子吃,她只会自己吃掉,不至于浪费。
里面的毒药,会全部进到她的肚子中。
“爹,您快回去吧,奶奶肚子疼。”
鱼贩子正在鱼塘收鱼,明天一早便要带出去贩卖,他的儿子跑过来找他,鱼贩子顾不得继续收鱼,慌慌张张跑回了家。
她的母亲证捂着肚子打滚,而且上吐下泻,样子非常的凄惨。
“请郎中了吗?”
鱼贩子立刻问向老婆,老婆慌张说道:“请了,还没来。”
“别等了,我们过去。”
鱼贩子立刻背起母亲,他的确是个孝子,看不得母亲受苦,要立刻带她去见郎中。
到了郎中那,郎中却没在,急的鱼贩子就要带母亲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
背上的老母亲突然说道,她很难受,但意识清醒,一时半会死不了,去医院太费钱,他们没有那么多钱糟蹋。
“这位大娘,情况不太妙啊?”
鱼贩子还没做出决定,旁边走过来个手拿医幡的人走了过来,对着鱼贩子背上的人不断摇头。
看到他手上的幡,鱼贩子眼睛一亮,这种幡他见过,虽然不认得上面的字,可他知道,这是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
是郎中太好了,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郎中。
“先生,麻烦您救救我娘,我给您钱。”
鱼贩子急忙将母亲放下,抱拳央求道,江湖郎中是李志群假冒,故意来指引鱼贩子。
“你娘的病是肠痈,我救不了,不过我知道一个人能救,他在南市三花街的杏坛诊所,你现在马上带你娘过去还来得及,要是等到明天,就准备处理后事吧。”
李志群微笑摇头,说完摇着医幡离开。
鱼贩子愣了下,看了眼李志群,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娘。
他没敢耽搁,郎中说了他救不了,而且老母亲的症状,和肠痈确实有那么点相似。
肠痈便是尾炎,在过去无法动外科手术的年代,必须活生生的硬抗,抗不过去就是死。
现在是有人能做手术,可手术费非常的贵,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起。
鱼贩子找人借了辆板车,让老婆回去拿东西,他牢牢记得刚才江湖郎中说的地址,那里能救他老娘的命。
郎中可是说了,若是耽误到了明天,他可要给老娘操办后事,这个时候他更不敢有任何的耽搁。
被褥,干粮全部带上,鱼贩子顾不得生意,拉着老娘就朝南市方向跑去。
周围不少邻居纷纷出来询问,得知鱼贩子老娘得了急性肠痈,不少人在那叹气,得了这个病相当于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能不能活下来,全靠造化。
李志群带人,一路跟踪鱼贩子。
等他到了南市,在没人的地方,几个人立刻上前将他按住。
“呜呜。”
鱼贩子嘴被堵住,急的无法说话,他和老娘全被李志群带到了76号。
“我问你,是谁把鱼给你,让你卖给老俞的?”李志群首先问道,手下去揭开鱼贩子嘴上的胶带,鱼贩子能说话后,立刻喊道:“我娘呢?她生了急病,要去看病,你们是什么人?快放了我们。”
鱼贩子很急,他老娘的病可经不起耽误。
“啪。”
李志群拍了下桌子,喝道:“看清楚我是谁。”
鱼贩子看向李志群,越看越觉得有点眼熟,勐然间想起:“你,你是刚才那个郎中?”
“没错,你娘得的不是肠痈,但她能不能活,全看你了。”
李志群冷冷说道,他没有用刑,有更好的办法让鱼贩子招供,没必要动刑。
“什么意思?你是想找给我鱼的人?”
鱼贩子总算反应过来,刚才他担心老娘,没在意李志群的话,现在明白,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
“没错,老实交代,你和你娘都能活,若是敢不老实,你们全家都要死。”
李志群恶狠狠的说道,这种事他做的出来。
“是老代给我的鱼。”
鱼贩子被吓了一跳,急忙回道,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为什么抓他,但这里很可怕,知道老娘不是肠痈,他心里确实松了口气,可不知道老娘现在死活,他心里又很着急。
“老代是谁。”李志群立刻问道。
“我不知道,就知道他叫老代,以前经常买我的鱼,后来他说老俞很可怜,自己有钱,就让我帮忙照顾下老俞,偶尔会送鱼给我,让我半价卖给他。”
鱼贩子老老实实交代,他就算再傻,也明白这些人是冲着老代,或者说老俞来的。
老代和老俞,这次害惨了他。
“老代住在什么地方?”李志群继续问。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个卖鱼的,哪会问客人在哪。”
鱼贩子委屈的说道,李志群脸色阴沉,鱼贩子确实不是红党,他这个样子不像是装的。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命人把鱼贩子的老娘带了进来。
鱼贩子的老娘中了毒,又经过这一折腾,现在处于昏迷状态。
“娘。”
见到老娘,鱼贩子立刻喊了声。
李志群走过去,拿起了烧红的烙铁。
“说,老代住哪,有没有人和他在一起,说出来,你和你娘活,不说,就是死。”
“我真不知道啊,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说不出来,求求你,放过我们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鱼贩子苦苦哀求,李志群眼中闪过道狠光,手中的烙铁突然按在了鱼贩子老娘的身上。
剧烈的疼痛,让鱼贩子老娘苏醒,并且发出了惨叫。
“畜生,你个畜生,有什么冲我来。”
鱼贩子愤怒大骂,李志群立刻将烙铁抽回,按在了鱼贩子的胸前。
很快,鱼贩子便发出凄惨的嚎叫。
“说不说?”
李志群把烙铁放回火炉,对着鱼贩子再次问道。
“我不知道,你让我怎么说,娘,儿子不孝啊,让您遭罪了。”
鱼贩子痛苦哀嚎,李志群让人拿起皮鞭,对着他抽了起来。
没多久,鱼贩子便伤痕累累,被打晕了过去。
“弄醒他。”
李志群阴着脸,要是问不出老代的情况,他这次又等于白忙活,而且他抓了人,别想再等到老代。
接下来,他只能强行抓捕老俞。
“畜生,你个畜生。”
清醒的鱼贩子,嗷嗷的哭着,同时不断对李志群大骂,李志群直接让人将他按上了电椅。
“我说,我全说,求求你们,饶了我们吧。”
鱼贩子怎么可能承受住电椅的折磨,李志群将他放下,鱼贩子随便说了个地方,李志群立刻让人去探查情况。
这会的鱼贩子,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竟然遭此横难,刚才的折磨简直如同地狱。
他依然哭着,而他老娘被烙铁一烙,加上之前又中了毒,这会只有出气,没有了进气,眼看就要不行。
“处长,那里住的不是老代。”
没多久,去调查的队员便打来了电话,李志群脸色一沉,再次来到鱼贩子身边。
“娘。”
鱼贩子突然痛吼了一声,他发现自己老娘不在动弹,没有了一点的生气。
“处长,死了。”
一名队员上前检查,鱼贩子的老娘确实死了,本身年纪就大,又被这样折腾,终于撑不住,撒手归西。
“你娘死了,但还有你老婆和你的孩子,若不想他们死,就给我说实话。”
李志群恶狠狠的问着,其实他心里明白,鱼贩子是真不知道老代在哪,否则早就说了。
他不过是抱着最后的希望,再试一试。
至于鱼贩子和他娘,在抓他之前,李志群就没想过放掉他们,他们必死,放出去别人就会知道他的恶行,灭口最简单。
“混蛋,畜生,你杀了我吧,我不知道,你让我怎么说。”
鱼贩子呜呜的哭着,李志群失去了所有耐心,让人继续用刑,如果他不说,就直接打死他。
反正是没打算留的人。
“处长,怎么办?”
吴三宝走上前,小声问道,天色已黑,鱼贩子这没能拿到想要的收获,而鱼贩子一旦长时间不出现,老俞必然会警觉。
“你去查下老代的具体情况,争取找到他,老俞那再盯三天,三天后抓人。”
李志群阴着脸说道,三天是他能争取的时间。
现在别人都以为鱼贩子是带着老娘去看病,出去三天很正常,可时间久的话,很有可能引起别人的怀疑。
还有鱼贩子的家人,明天肯定会来找他们,需要一起抓住,避免泄露风声。
李志群比日本人更凶残,压根没把鱼贩子一家当成人去对待。
“是。”
吴三宝离开,水产市场见过老代的不止一人,他多次出现过,既然出现过,就能查到他的痕迹。
上海,战情组。
楚凌云正在忙碌,商行和文社的事处理完后,又马不停蹄回到战情组,汪填海已被日本人接走,随时可能抵达上海。
戴老板果然给他下了任务,命令战情组重点调查汪填海的踪迹,如果他出现在上海,务必查清楚他住在哪,以及身边的防护力量。
这个命令让楚凌云松了口气,让他们调查情报,制裁的任务并没有让他们去做。
上海区同样接到密令,抽调行动高手,支援陈树刺杀汪填海。
陈树回来了,回到总部就被戴老板臭骂了一顿,不过并没有将他撤职查办。
汪填海还没被制裁,这个任务依然在。
陈树上次是杀错了人,但方法并没错,能摸到汪填海的身边,说明他还是有一定的能力。
这次在上海,让王跃民协助他,争取将汪填海杀掉。
至于战情组,戴老板想都没想。
陈树和楚凌云的矛盾,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合作。
即使王跃民那边他也很担心,毕竟王跃民和楚凌云可是穿同一条裤子。
他警告了王跃民,绝不能因私怨扯陈树的后腿。
同时严厉告戒陈树,他这次去上海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掉汪填海,他若是敢在上海闹出别的事,或者和王跃民相处的不愉快,到时候王跃民有权力将他就地正法。
这是他给王跃民的尚方宝剑,也是给陈树的紧箍咒。
陈树太自傲,不做严厉的限制不行。
王跃民比他强的多,至少王跃民不敢明着违背自己的命令,杀死汪填海是目前军统最重要的任务,王跃民识大局,不会坏事。
“组长,最近码头来了不少船,每次都有日本兵把守,估计日本国内的重要人物要来了,汪填海应该也快了。”
泥鳅来向楚凌云汇报,他们提前做了准备,如今他们能够掌握日本人的动向。
“继续盯着,一定要小心,以自身安全为重。”
楚凌云叮嘱道,战情组这边要查,楚凌云自己也要查。
他有更好的渠道,汪填海若是过来,肯定要和上海的日本高层见面,无论是阿部还是河边,都能见到汪填海。
他们见过后,楚凌云便有机会探查到汪填海的住处。
不过此时汪填海没到,楚凌云没必要着急,等他到了,再去打探这些情报不迟。
五月初,《夜光上面再次出现了痛骂汪填海的文章。
吴三宝对老代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却没有任何结果。
老代并没有住在他们这边,没人知道老代的真实姓名,更不知道他在哪工作,住在哪。
红党的潜伏特工和是小心,不会让陌生人知道他们的基本信息。
李志群不再等,命人埋伏好,在老俞例行出去买菜的时候,突然出手,成功将老俞抓到。
随即他亲自带人搜查了老俞的家,除了那些书稿外,李志群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这个结果,让他再次失望。
这些红党如今狡猾了许多,重要的东西从不放在家中。
侦缉处,老俞被吊了起来。
被抓之后,老俞便明白,他暴露了,抓他的肯定是日本人。
东方人的面孔,果党不会在租界贸然抓他,只有日本人会这么做。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暴露的,他现在担心的是老代,好在老代和他联系不多,两人从不见面,日本人应该没有找到老代。
“老俞,落在我们的手上,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事,我可以放过你,并让你加入我们的侦缉处,我可以给你一个合适的位置,功名利禄,唾手可得。”
李志群缓缓说道,威逼利诱,向来是他对付敌人的手段。
老俞是红党,不是中统,他没有一上来就刑讯逼供。
老俞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冥顽不灵,动刑。”
李志群冷哼了声,沾上盐水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了老俞的身上。
一鞭下去,便能要了半条命。
老俞闷哼了声,依然直直的注视着李志群,被抓之后他便明白,对方肯定知道了他的身份,不然不会抓他。
在这些人手中,装疯卖傻没用,哪怕他们真的相信了,也不可能将他放出去。
他已是必死之局,没有想过侥幸。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遗憾,没能把之前的稿子写完,不然又会多一篇痛骂汪狗的文章。
鞭子一遍遍抽在老俞的身上,真的很痛。
他硬是忍着,除了忍不住的闷声声,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和求饶的声音。
而且他一直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李志群。
“打,给我狠狠的打。”
李志群被他看的有点发毛,勐然想起,他才是胜利者,是他在审问老俞,而不是老俞审问他。
他为什么要怕老俞?
李志群为自己刚才的情绪感到羞愧和懊恼,下令手下加重,没多久,老俞浑身是血,身上没几处好地方。
他的身下,滴的全是殷红的鲜血。
如同红党的红色,那么的鲜艳和耀眼。
自始至终,除了身体承受巨大痛苦冒出的汗水外,老俞没有任何的反应,没说出一个字,而且一直盯着李志群看,以至于李志群不敢和他对视。
这让李志群再次感到了羞辱。
“拔指甲。”
“扎他的手,扎脚。”
李志群气急败坏,不断下令,老俞昏过去了三次,每次醒来,依然一声不吭,看向李志群。
李志群明白,他遇到了红党的硬骨头。
红党太可怕了,若他们真的人人不怕死,以后还有人能战胜他们吗?
李志群出自红党,很清楚他们那套理论,一旦陷入进去,会变的无比疯狂。
他的内心,真的有了一丝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