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天师已定，老夫已然放心，如今大限将至，却也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灭几个为祸人间的妖人，为老夫犯下的孽赎罪，还天地一片清静！！”

龙虎山上下，都被老天师的声音所覆盖，就连在山中杀得昏天暗地的双方，都因此而停下了动作。

“怎么回事？！”

“刚才那是老天师的声音吗？！”

“该不会是天师有危险吧！”

“老天师要出手了！”

众人惊慌失措之间，只见龙虎山天师殿的方向，突然亮起金光，金光越来越亮，到最后甚至将龙虎山照得如同白昼！

下一秒，天师殿内传出九字真言！

临！

兵！

斗！

者！

皆！

阵！

列！

前！

行！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九字真言一出，惊雷阵阵，大地颤抖，无数阴兵阴将，从底下爬出，开始抓捕戏子带来的那些恶鬼僵尸！

妖人见状，纷纷变色，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而那些阴兵阴将可一点都不含糊，见鬼就杀，见妖就斩，就连那些活着的妖人，若是跑得不够快，也会立刻被勾走魂魄！

所有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老天师做的吗？！

以凡人之力，号令千万阴兵阴将，这与神仙有何区别？！

“天师出手，果然不同凡响！”韩三大笑道，“咱们总算可以歇着了！”

袁剑心望着天师殿的方向，皱着眉头：“我总觉得不太对……老天师刚才所说的话不太对。”

赵骋象左顾右盼：“奇怪，刚才还没发现，现在觉得不对了，阎守一他们上哪儿去了？”

雁南飞道：“阎兄他们绝不是胆小之辈，他们或许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众人讨论之时，杀上山的妖人早已经溃不成军。

而原本应该高兴的张山厉，竟然面色着急，开始往天师殿的方向赶去。

“天师殿一定发生什么了！”袁剑心喊道，“我要去天师殿看看，你们呢？”

“自然一起！”

……

与此同时，林紫彤、张山通、老金和王知来，也开始往天师殿赶去。

张山通的脸色，十分难看，哪怕是得知妖人攻山，张山通都没有如今的反应。

另一头，阎守一等人终于从地牢里走了出来。

他们费了点心思，总算是推开沉重的地牢大门。

此时地牢外，之前那些龙虎山弟子的尸体早已经被腐蚀不见，地上也不见绿草，只是一片枯黄，仿佛在这片土地上，百年来未曾有过生命。

可见贺之敬的毒有多毒。

何希平用神仙索捆着昏迷的亢金龙，由王极往负责扛着，所有人才走出地牢，便听到了天师的呼喊。

阎仇看着天师殿的方向，长叹一口气：

“老天师要死了。”

阎守一惊讶道：“爸，您何出此言？”

“说来复杂，我们边走边说吧，走，大家一起前往天师殿！”

走在路上，阎仇总算向大家解释起今日的来龙去脉。

“老天师本应该在九十岁时寿终正寝，可当时天师之位后继无人，所以他便使了一些手段，强行为自己续命。”

“如今他找到了继承之人，明白自己不能继续苟活人世，恰逢得知李根苗要率领妖人攻山之事，便决定趁此机会，好好整顿一下这帮妖人。”

“老天师请我们上山，一方面保护李根苗的母亲张清素，另一方面则是要保护天师传人余鹿鸣，而老天师自己，则打算在今晚牺牲性命，用尽全力，能杀几个妖人便杀几个，也算是为自己积阴德了！”

“也就是说，老天师马上要死了！”

……

天师殿内，老天师原本还算魁梧的身躯，此时正以肉眼可见是速度塌陷。

一米八的个头，竟已经缩成了一米六。

他甚至无力再站着，直接向后倒去，瘫坐在天师椅上！

“师父！”

余鹿鸣连忙上前搀扶，他发现老天师的手冰得吓人，好像一具死去多日的尸体！

老天师紧紧地抓住余鹿鸣的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徒儿……”

“师父，徒儿在！”余鹿鸣慌张无比，他发现自己读了那么多书，竟没有一本书里教会他要如何面对离别。

“徒儿，你很聪明，心里也有天下…遇到阎守一之后，你也明白感情的珍贵，但为师认为，你还差最后一点……就差最后一点，你便真正拥有继承天师的资格了……”

老天师的声音越发虚弱，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余鹿鸣也不知为何，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脸上有什么东西流淌。

他伸手摸了摸，才发现是眼泪。

不知何时开始，他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师父…我还差什么？”他哭着问道。

“差……离别。”

老天师轻声说道：“你儿时虽然流浪在外，但你心性坚定，反不觉得苦，之后的十五年，你也从未下过山…你不知人间苦楚，未经生死离别，即便心里立下长志，却也缺少动力……”

“为师今日以身殉道，便是要教你最后一件事！……”

“为师问你，看到为师大限已至，你心痛吗？”

余鹿鸣已经答不上话了，不停地点头，泪水甚至甩到了老天师的脸上。

见状，老天师笑得更安心了：“心痛，便对了…因为痛，所以才要活着，因为痛，所以你才能理解人间疾苦，因为痛，你才能成为天下道统之首，无所畏惧地面对一切！！”

“这就是为师要告诉你的最后一件事！”

余鹿鸣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掉眼泪，可肩膀还是忍不住的颤抖，还是忍不住地啜泣！

他歇斯底里地喊道：“师父…我会做到的！我会做到的！我会成为一名好天师，我会继承师父您的遗愿，斩妖除魔、护持正法，保天下太平，保百姓安康！！！”

老天师笑着，笑着，缓缓地松开了手。

他的嘴唇轻轻动弹，仿佛在告诉余鹿鸣：为师相信你。

但这句话，老天师终究是没力气说出口了。

一代天师，纵横两甲子，以德服天下门派，以力镇妖魔鬼怪——可他终究落幕！

今日龙虎山这瓢泼的大雨，这滚滚的天雷，仿佛是为了老天师而准备，似苍天在悲怆哭泣，似地府在擂鼓迎接。

感一代天师陨落，恨人间少一枭雄！

今夜。

老天师，

悲壮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