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舒怀不是唐慎,玉珠觉得自己说的话自己都说服不了,谈何说服他,一时间她又开始琢磨起离开唐家以后的生活来了。
但唐舒怀好像不这么想,他煞有介事地说:“那我若将此珠交给徐天师,由他驱邪一番,或许能有所成效。”
玉珠:“……”
这位唐老爷真的是曾经做过京官的人么?
他这样子,也难怪会沦落到望亭镇这样的地方来。
再一想,他是对老夫人关心则乱,只要有人说能救他亲娘,他都会信,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一时间,玉珠看着唐舒怀的眼神有些复杂,仿佛包含着一丝……同情。
唐舒怀见她这副表情,不由有些无言:
“你不希望我相信你?”
这倒也不是,玉珠只能说:“我说的都是真话,但我也确实还没有找到一定能救老夫人的方法,如果老爷有点相信我,那就使这颗珠子离老夫人远些,今夜再看看情况。”
适才贴着那东西的胸口微微发凉,她现在还有些胸闷气喘,总而言之,这东西不祥极了。
其实若是可以,她想直接让唐舒怀也不要接触那珠子,将它直接给她,她总有预感,自己接下来还会做梦。
但显然这个要求此时提出来有点不合适。
唐舒怀看着那珠子思索片刻,最后将玉珠适才的帕子将其一包,站起身来,说道:“你随我来。”
玉珠不解,可还是跟上了。
这一回,唐舒怀直接拉开门,无视院中还在装神弄鬼的徐天师,快步往院外走去。
玉珠小跑跟着,一侧头对上了徐天师古怪的眼神。
四目相对,他好像在疑惑,这小丫头是打哪来的?
玉珠腹诽,我是来砸你饭碗的。
唐舒怀人高腿长,走路自然快些,玉珠觉得颇为吃力,她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只能装作好意提醒:“老爷,您可当心脚下啊。”
实则是告诉他真该走慢一点。
没想到的是,唐舒怀真的慢了下来,甚至还停下等她两步,颇为歉疚地低头对她说:“我有些急,没有顾上你,你慢些就是。”
玉珠有些吃惊,此人真不是装的么?天底下会有这样好的主子?他是不是想了个比逐出府更坏的法子要折腾我?
她狐疑地侧头问:“老爷您对下仆都这么好脾气么?”
其实这是有些僭越的,唐舒怀就算再和善宽厚,下人们素来也不敢如此说话。
但玉珠不同,她素来就并不把唐老夫人、唐慎,甚至唐舒怀当做与自己很遥远的人。
唐舒怀背手缓步,让她能跟上自己,竟还耐心回答她的话:“我的脾气并不算好,不过是两步路,与人方便罢了。”
“若我只是个寻常小贼,老爷也要与我方便?”
“做贼与行路是两件事,即便你真是小贼,念在你年纪尚幼,犹可悔改,我也不会过于惩罚你,何况你也并未完成偷珠一事。好好教导,你总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真是个大方的主家,但不知为何,他这温吞的声音让玉珠有点头疼。
……
唐舒怀带着玉珠回到他自己的院落,这着实让院子里的人吃了一惊。
十七八岁的小厮荇藻迎了上来,看了玉珠一眼,疑惑道:“大人,这是……”
哪来的小丫头?
“这是玉珠。”唐舒怀没有多解释,只是吩咐他:“你去厨下说一声,玉珠暂时在我这里有些事情。”
荇藻微惊,又看玉珠一眼,满是好奇又带着不善的打量,撇撇嘴,最终还是没再多话。
唐舒怀领着玉珠到了自己的书房,径自在书桌前站定,将手里的珠子放在檀木桌面上,转身到旁边的博古架上拿了一个匣子。
他要干嘛呢?
玉珠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因两人靠得近了些,玉珠更为直接地看清了他的样貌,不由心道,这位唐老爷细看之下更为年轻俊秀,有些窄瘦的脸,天庭倒是饱满,眉目温和,唇色清浅,说不上的多么惊艳的相貌,可与他周身的气质却极相合。
举手投足、一举一动、说话谈笑,皆让人觉得如沐春风,面对这样的人,大概再心浮气躁的人都会不由便觉平心静气起来。
玉珠当然并没有往男色这方面想歪过,她只是松了松肩膀,对唐舒怀的戒心不再那般重了。
失忆的她更像一只雏鸟,如同第一眼睁开见到的是蒋婆婆,后来遇到了小梅,他们待她极好,她便也很是愿意回报,如今面对唐舒怀,既然他表现出了没有威胁的温和,她的戒备就轻些。
唐舒怀取了匣子转身,对愣愣站着的玉珠说道:“你说的话虽怪力乱神,没有章法,却未必全是假的。你既叫玉珠,想来也是和这些珠玉有些缘分……”
他将那匣子递给了玉珠:“你不必紧张,我适才说会听你一次辩解,自不会食言。打开看看吧。”
玉珠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他的话做了,匣子打开,却是满目光华,她没有防备,一时有些被晃花了眼。
这一匣子里,竟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各色珍珠!
玉珠端着小脸不动声色,她当然不会觉得唐舒怀是要送她礼物,或者觊觎她美色,打算沉珠碎玉博美人一笑之类的。
她掂了掂这分量,觑他一眼,半真半假地说道:“这是老爷给我的遣散费?”
唐舒怀淡淡笑了笑,修长的指尖从匣中随意拾一颗:“我这几年间收集了许多珍珠,皆在这里,你说你对珍珠有特殊的感应,这些珠子交给你,你看看有何什么不同之处。”
玉珠撇撇嘴,心想他这果然是来试验自己了,也不是多高明的法子。
“那我胡说八道一气你怎知道?”
随口胡诌,学徐天师就是了。
唐舒怀放下手里的珍珠,知她是误会了,摇头道:“我不是要试探你,你不必此时给我什么交代,这些珠子你慢慢拿去看,看出什么来,想与我说时再说吧。这几天,你可待在我这里,若愿意做事,做些洒扫端茶的活就是,不愿意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