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奉帝脸沉得很阴,其实只是想用这种山雨欲來的威势压住群臣不提出异议。可是转念一想,即使臣子们怕惹祸上身,现在不说话,但心里是对他这种行为不屑的。别人不提,只等会儿下了朝,弟弟肯定就少不了絮叨。他可是一向把自己当英雄崇拜的,他现在半低着头,却不时抬起眼睛看看自己,一脸明显的不满。
睿奉帝才是满腹倒不出的苦水,他们一个个的,都对自己不满不屑,可自己有什么办法。他咳了一声,道,“列位臣工可是有话要说吗?”
诸位臣子互望,然后又一起看贺云祥。看皇上的脸色,估计谁说出反对意见都沒好果子吃。不过这位皇太弟应该是敢说话的。
贺云祥当然敢说话,就算哥哥为此打他板子他也要说。他越众而出,躬身道,“皇上,立刻发兵攻打宁朝,臣弟以为不妥,宁朝才和大渊战败,割地赔款。现在大渊刚撤军,我们就立刻发兵去打,这是不是……”
“是不是趁火打劫,胜之不武!”睿奉帝接口道,“云祥,你是这个意思吗?不仅是你,恐怕列位臣工都是想的吧?”
大家不说话,给他來了个群体默认。
“朕知道,列位臣工都还记着朕做三皇子时的光景。那时太上皇常常派朕东征西讨,疆场厮杀。那时,不管多险恶的情形,朕从不惧战,也从无败绩。即使是敌众我寡的局面,朕亦能突围。不是朕自夸,那时的朕,就像个英雄。所以各位认为,英雄不该做出趁火打劫的小人之举。可是这样吗?”
大家仍然不说话,继续群体默认。
“如果大家这么想,那么朕告诉你们,朕不再是三皇子了。朕如今是帝王,帝王要顾虑谋划的是大局。要想着付出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利益,这利益不是朕自己的,是所有齐朝人的。朕现在发兵,八万兵马即可取下宁朝偌大土地,但若错过此时良机,过个三、五年容它缓过劲后,那就要再加上五万人,恐怕还不止。如果列位臣工觉得朕此举胜之不武,那好,朕就再等几年,只是到时,列位臣工每家要出两个子嗣,让朕带上前线。若是不幸死了,也不许你们來跟朕哭。难道平民的儿子可以死,王公的儿子就不能死吗?国家荣誉不是一句空话说出來的,是用人命填出來的。你们既然觉得非得多死人才能维持齐朝的荣耀,那就拿出几条人命來。不知列位臣工意下如何?”
臣子们人人都冒出了冷汗,既害怕,又觉得皇上的话有理。胜即是胜,有什么武不武的!宁朝国君发兵和一个女子为难,这也不算光彩呀,何况还沒赢,被人家大渊女皇重打加重罚。这样的笨蛋人人得而宰之,自家皇上及时上去补刀实在是无比英明的。
于是大家一起施礼,道,“臣等愚钝,臣等赞同皇上即刻发兵!”
贺云祥无奈,他当然知道哥哥这番无可辩驳的堂皇之言只是表象,在此事的背后,肯定有那位古灵精怪的嫂子的授意,不过既然哥哥已经决定了,大家也都在哥哥的重压下赞同了,自己又何必执意反对,只能怪百里容珏运气不好了。他猪油蒙了心呀,偏要去惹嫂子!
三日后,齐朝国书送至。凌尧帝对齐朝国君把握时机痛打落水狗的决策极是欣赏,在朝堂定下了对齐朝开放国境,支援粮草的旨意。臣子们大惊。大渊和齐朝虽说百多年间关系一直良好,但国境大开,由着齐朝国君领八万军队横穿直进这实在太危险了,但任由他们极力阻止,皇上还是一意孤行,毫不在意地挥手道,
“无妨,朕自有分寸的。我大渊和齐朝既是三代结盟,朕与睿奉帝就是第四代盟友了。对朋友就要有诚意,睿奉帝既然急于攻打宁朝,抢得就是时间。如果让他从我国东边绕行,起码要多行五千里路,长途奔袭人马困乏,战斗力难免折损,也易让百里得了消息提前做出防备。如果让齐军从大渊穿境而过,三日既能到达宁朝西境,打百里一个措手不及。不怕列位臣工笑话,想起百里,朕心里仍是生气,沒办法,朕到底是女子,气量窄些也是正常的。因此,齐朝此举,朕是极高兴的,也愿意为其行些方便。
臣子们对皇上的小心眼挺不屑,但是她既然已经决定了,再和她争也沒用,他们现在对这位女皇已极为佩服放心,开放全境让邻国提兵通行,虽然史无前例。但女皇既说了无妨,那就应该是无妨的!
五日后,隆晖五年八月廿三,大渊南部边境大开,齐朝睿奉帝领兵八万,浩浩荡荡拥入大渊境内。臣子们的心不由都提到了喉咙口,生怕有变。尤其兵过昀城之时,更是份外紧张,手心里生生攥着满把冷汗。上朝时个个的心都不在朝堂上,神色严峻。凌尧帝看着心里好笑,索性不理他们,由着他们紧张,自己埋头批阅奏折,看着看着折子也走了神。心想如果不是怕臣子们有疑心,自己真应该送贺云阳出昀城,在城外十里折柳奉酒。
皇上说无妨,果然无妨,齐朝在军过境三日,只在郊外行进,不扰民,不阻路。三日后,八月廿六的凌晨,八万齐军越过了大渊东界,狂涛巨浪般冲开了宁朝刚刚修复不久的西线。
百里容珏收到齐军入境的急报,臣子们还都在迟疑困惑,齐朝和宁朝隔着个大渊,齐朝怎么能直接攻破宁朝的西线?百里却立刻明白了其中的花样。若不是因为堂下有文武百官,他几乎要怒吼:
“贺云阳,陈天景,你们这是开了夫妻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