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祈望笑得爽朗,说道,“无妨,明日与宁军交战就是了。”
赵祈望笑得轻松,说得自信,但其实心里比苏然还苦。他是苏然的救星,但谁是他的救星呢。这几日他翻來覆去地琢磨临时前皇上的几句话。越想越觉得玄妙,但也越想越糊涂。
皇上说:这第一战,朕许你败。
打仗之人谁不知第一战的重要,尤其他还是主将。他对战宫连城,第一战即败,对已方士气是何等的摧折,对敌军的士气又是何等的助长!他叹息。皇上这么说就是给他面子吧?估计皇上也知道他沒有一枪把宫连城挑落下马的本事。既然让他胜他也胜不了,那不如大方些,就让他奉旨落败好了。
赵祈望觉得脸上火烧。可脸红也不能增长力气,对方可是号称有劈山之力的宫连城。尽管不想承认,但人比人得死,有时并非夸张之言。例如他比宫连城,不想死就得败。
皇上还说:你可以打不过他,只要能取宫连城性命就行。
这句话实让他费解。打不过还要取其性命,暗杀吗?这有些不靠谱。他是大将,又不是刺客。或者派人暗杀,他手边也沒有精于此道之人呀,皇上也沒有派这样的人给他。那皇上的意思就不是暗杀行刺了。可究竟让他如何完成打不过宫连城还要杀之这个悖论呢?
皇上又说:赵将军,蒙行州是你的故乡,也必是你的福地。
这句话最是玄妙,几乎有禅机的意味了。皇上竟然知道他是蒙行州人。是啊,他从小就和阿爸在这片草原上牧马,十八岁才离开故乡出去闯荡,开始能进入军中服役,也是凭着驯马的好手艺。后來拜了一个颇为赏识他的将军为师,学武功学兵法,他也确实是这方面的材料,进境很是迅速,才渐渐立了些军功,有了今天。他现在已到了蒙行州,莫非这里会有什么贵人襄助于他?
赵祈望到的第二日,太阳初升,宁朝阳那边就有了动静,兵马來往,调动有序,排开了一个漂亮的雁翎阵。
赵祈望叹息一声,硬着头皮也把人马拉了出來,列成九宫阵。
阵势列好后,赵祈望打起精神往对面看。对面阵前并排立着两匹马,一匹白马上,披着鲜红披风,年近半百之人,就是宁军的主帅,鲍朋來。
鲍朋來的左侧,是一匹火炭红的骏马,马上之人金盔金甲,披雪白的披风,手中提着一把锋芒雪亮的斩马刀。不用问就知道,那位必然就是宫连城了。
赵祈望身边一位副将倒是跃跃欲试,主动请缨要去对战宫连城。可赵祈望牢记皇上的话,皇上许他败第一战,可是如果他先派副将上,然后他再和宫连城交锋,就不算是第一战了。何况这位副将的本事不如自己,派他上去就是送死,也不忍心。
于是他稳了稳神,挺了挺背,用淡然口气道,“不必,本帅亲去会他!”
宫连城这个人相貌也极有威势,浓眉环眼,狮鼻阔口,一看就不由得心生敬畏。二人來到阵前,宫连城一晃那柄据说能劈山的巨型斩马刀,阳光映在刀锋上,亮得刺眼。他声若洪钟地喝了一声,“來将通名!”
“赵祈望!”
宫连城拧了拧眉,黑脸沉了沉,说了句很伤人的大实话,“沒听说过!”
赵祈望反正已做好丢人的准备了,对他明显的轻视反而不在意,一句话也不答,提起掌中枪就刺了过去。
宫边城看一眼就知道此人的力气差自己太远,也不想一刀斩了他,多玩几招也是解闷,就随手递了一招过去,用刀背磕在了枪杆上。
赵祈望只觉双臂剧震,身体剧震,连耳中都震得一阵蜂鸣。他咬紧牙关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双臂上,才勉强沒让枪脱手。还沒缓过劲來,宫连城的大刀已经挟着一股恶风,横向他腰间扫來,这一下要是扫中了,那就是一刀两断。赵连城连忙往旁边一带马,也亏得这匹马是他一手驯出來的,极是神骏,且能和他心意相通,才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险险地避开了宫连城的大刀。
虽然免了拦腰被斩之厄,但带起的刀风却撕断了束甲的丝绦,他身上的甲胄散开了大半。
赵连城知道若是再有第三个回合,就连败的机会也沒了,他调转马头,向本阵狂奔而去。
这种几招内就让敌将败走或丧命的结果对宫连城來说已是常态,因此他也不追,这人留着明天再砍也不迟。他耀武扬威在阵前兜了一圈,也回阵去了。
至此,赵连城已经完成了女皇陛下的第一项指示,败了个干脆利索。可是女皇还说了,她要的是宫连城的性命……
赵祈望沒办法,只好挂出了免战牌。然后就缩在自己的军帐里,日夜不休地思谋女皇的第三句话。
挂起免战牌的第三日,赵祈望喝了两杯闷酒,又在军帐里愁坐苦思,不知不觉就枕在手臂上打了个盹,梦中是女皇亲切温和的声音,“赵将军,蒙行州是你的故乡,你的故乡,你的故乡……”
赵连城猛地睁眼,他忽然明白了女皇第三句话的意思。从前他只是纠结于“福地”二字,奢望着会有什么奇迹或是贵人相助,其实这句话的重点是“故乡”,女皇是让他利用对这一带地形的熟悉,克敌制胜。
赵连城只兴奋了一下,又锁紧眉头。可是这一带就是放牧牛羊马匹的大草原,平坦辽阔,连伏兵都沒法设,如何克敌制胜,并且能制宫连城于死地呢?
他使劲用手指关节敲着额头,敲着敲着,眼前豁然一亮,对了,是那里,只能是那里!
草原的夜晚,月光亮得如雪。赵祈望骑着马慢慢得走,一直沿着边境线向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