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们摇摇头,径直跨出房门又跨出大门。
而临大太太就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
“大师!快!快来看看我儿子还有没有救!快!”
平时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富贵太太,狼狈惊恐地失了最基础的分寸,走路都跌跌撞撞。
看得一行人微微怔愣。
肉眼可见,这位太太周身被多年善行包裹的气运随着一声声惊慌的喊声,泄了一道明显的口子,正缓缓向四处消散。
众人皱了皱眉,想起那天在临家碰到的女道士一口点破的因果线,面面相觑,又心照不宣地转看向床上的男人。
这一看,个个睁大了双眼!
有资历浅薄跟在前辈身后历练的小玄士甚至吓得接连倒退,胆子小的立刻躲在了后面。
只敢小声问:“师………师父!!这……这是什么啊!!”
话落,一帮玄士齐齐震惊地看向他:“你看得到?!”
几个小玄士又怕又愣,小幅度点了点头:“……能……能啊。”
和临太太一样,临瑞作为临家仅剩的主家少爷,在外的正面气运牢牢包裹住了体貌。
可现在呢。
这一撞简直将他深深缠在身体内的因果线给撞了出来,浮于表面到连一个刚入门的弟子都肉眼可见。
而再看向临太太,浑身的气运缓缓散尽后,也跟临瑞一样,露出了缠绕满身的因果线。
就如同宋郁华那天说的,几十条,乌漆嘛黑,互相缠绕。
抬眼一看,临家盘旋的气运四处流转,仿佛在极力挣脱逃离牢笼一般。
一个家族积攒几百年的气运只会庇佑后人,可此刻却恨不得赶紧逃开。
众人又忍不住互相对望,几乎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猜测和想法…………
他们一行人在玄法这一圈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被这位太太召集起来出入临家三五趟,哪里真是为了这点酬劳。
临家是积善大贵之家,要是真能帮着解一解惑也算功德一件。
而现在………
那位女道士的批语言犹在耳,两代鸠占鹊巢,头顶气运挣脱在即,临家将散。
他们还留在这做什么。
看这帮人一句话不多说转身就要走。
牛翠翠慌了。
“你!你们干嘛走啊!回来啊!”
她作势就要去拦,可哪里拦得下一帮真心想走,道行不低的玄士。
“你们回来!我给你们钱!临家一半的钱都给你们!你们快救救我儿子!”
到底有人不忍心,看着崩溃的临太太,忍不住点明了一句:“因果报应,解不了。”
“再说了,与其担心你儿子,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临太太顶着一张惊惧脸,瞬间脑袋一晕,几行带着恐慌的眼泪接连不断落下。
愣愣地张了张嘴:“什么………什么意思?”
“知道临太太你前二十年从来不信这个,就算我多嘴一句吧。”
“有人自伤一千,不惜自毁也要把你们的因果报应提前,一旦开始,因果彻底散尽之前解不了。”
一帮玄士摇摇头,跨出大门的一瞬,耳边顺利传来一阵惊惧的哭声。
临家哭天抢地一天一夜。
另一边临钦暂时歇了摆摊的心思,一边监督他爸喝药,一边翻开亲妈念念叨叨给的两册宝贝书。
宋郁华抹了一把临渊的眼睛,还别说,被亲儿子这么耳提面命,被迫心甘情愿地灌药,他爸吸收得还挺好。
刚想放手,摁着眼睛的手突然被握住。
宋郁华一愣:“怎么了?”
连带对面的临钦也立刻抬头:“怎么了爸?”
临渊淡淡勾了勾唇角,摇摇头,抬眼朝宋郁华的方向看过去:“……没什么,你手怎么这么凉?”
宋郁华审视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秒,神色平静,另一只手拍拍他:“最近有点冷,不打紧。”
临渊顿了一秒,点点头:“天气是转凉了,多穿点。”
临钦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忍不住皱眉。
爸从前从不多说话,这个道长妈妈一来,不光话多了起来,还尽说废话。
临钦转看向宋郁华,注意到她略微苍白的脸色,眉心皱得更紧了。
“……你这两天是不是没睡好,脸色这么难看?”
隔壁是个小单间,真正称得上家徒四壁,家具也就一张床一张桌子,睡眠条件还真不算好。
大约是母子连心,她脸色难看,连带他这两天心里也一跳一跳的发闷。
这话一落,主位上临渊低垂的眼睛一闪。
宋郁华笑眯眯坐下来:“还行吧!你这是在关心我啊!关心我就叫我一声妈妈呗!”
临钦“嘁”了声:“谁关心你了!连切菜都能切个大口子哗啦啦流血的妈妈,什么时候你会切菜了再说吧!”
宋郁华长叹一口气:“行吧行吧,看你的道法吧!赶紧学!”
临钦无语:“你这不是按头饮水吗!我总不能两天就看完吧!”
宋郁华顶着一张白了一个度的脸,继续叹气,起身就往厨房走。
临钦连忙看过去:“你去哪儿?!”
宋郁华朝后摆摆手:“我去厨房练练刀法呗,你学你的,我学我的,先把切菜学了!”
这格外有志气又带着点赌气的话,听得临钦当即忍不住笑了声:“行吧行吧,那你小心手啊!”
宋郁华已经进了厨房,没应他。
桌上,一册书已经被翻到了中间,从最基础的入门到一点点进阶,天理循环,自然道法,临钦可眼见地越来越感兴趣。
临渊却突然起身:“我去看看你妈。”
临钦连忙要起身:“我扶你过去。”
临渊立刻摁住他肩膀,摇了摇头:“你看你的,我自己过去。”
家里来回走过这么多遍,又没有一点庞大或尖锐的东西挡路,临钦也放心。
临渊习惯安静,走路也没声音,等宋郁华重新撑着起身,一股温润的气息早已在整个厨房蔓延充盈。
她下意识转头,一看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门边的男人。
临渊目光平静,抹到一点溅到门框上的湿意,指尖微颤地朝前伸过去。
淡淡道:“………今天还是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