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分毫不露,只笑着回他:“皇兄送的,自然是喜欢的。”
说这话的时候,赵凰歌抬了抬手,倒是露出了手腕上的手钏。
皇帝瞧见那手钏,神情里闪过一抹复杂,温和道:“既是喜欢,就收着吧。”
赵凰歌含笑应声,意有所指道:“难为皇兄惦记,还记得我最喜欢什么。”
她这话一出,赵显垣却是笑了起来,道:“朕敢不记得么?你这丫头从小就是个娇贵性子,朕若哪个记不住,少不得要被你缠着闹人的。”
他提及起小时候的事情,赵凰歌的笑容里也带了些苦涩。
但那苦涩只有一瞬,她只瞬间便调整了过来,带着嗔怪,道:“皇兄还好意思说我?还不都是您惯出来的。”
父皇母后仙逝,是他拉着自己的手,对她说,日后还有兄长。
于是她便信了。
可这些年烈火烹油之下,外人只瞧见了她的荣华富贵,连她也被蒙了眼,浑然不知那烈火烧到最后,便是油也是要起了火,最终被烧的殆尽的。
灰飞烟灭的下场之前,是熬干了她。
赵凰歌垂眸,敛去眸中那一瞬间的冷意。
赵显垣却是笑的温柔了起来:“朕只你这么一个幼妹,不惯着你,还要惯着谁去?说句心里话,你虽然是朕的妹妹,可这些年,朕却是拿你当女儿养的。”
这话,赵显垣说的感慨万千。
当年那么一点的小女娃,如今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若说养她养的半点真心也无,那是假话,她的喜好早已被赵显垣刻在了骨髓里,这宫中无人再比他更知晓赵凰歌的欢喜与憎恶。
听得他这话,赵凰歌有那么一瞬,几乎要克制不住的脱口问他:那你怎么还会这般对我?
可她到底没有说出口。
她垂眸,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良久才颤声道:“阿阮这些年,也是将皇兄当成父亲对待的。”
长兄为父,赵显垣虽不是她的长兄,却是她唯一一个尚在人世的兄长,便是他这些年养育她的情谊,都足以让她上刀山下火海。
也正是因此,知晓捅她一刀的人是赵显垣后,赵凰歌才痛不欲生。
小姑娘的眼眶里沾染了泪意,也让皇帝察觉到几分不对劲儿来:“阿阮,你这是怎么了?”
他的神情里满是关切,其间还带着些担忧。
赵凰歌摇了摇头,在泪意朦胧里露出一抹笑来:“没什么,只是觉得,兄长这些年将我养大,也挺不容易的。”
将一个小棋子养成大棋子,真心假意的,总归是付出了不少呢。
赵凰歌的话,让皇帝想起往事纷纭,一时也有些触动,感叹道:“是啊,毕竟在你之前,朕尚且不知养女儿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呢。”
那样一个娇气又软和的小丫头,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连夜里都要他陪着才肯睡。
赵显垣甚至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是怎么耐下性子将她养起来,而不是直接丢给别人的。
大概是那一双眼吧?
澄澈的像是世上最干净的底色。
赵显垣念及此,复又看向赵凰歌,小姑娘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澄澈。
可他知道,终有一日,这里会被染上污浊。
没有人可以永葆少年时,何况是皇家人。
所以……
“阿阮啊,你要听话,知道么?”
只要她肯听话一点,那么他便可以再多庇佑着她。
但这前提,便是她要听话。
赵凰歌闻言,却是抬眼去看他。
赵显垣的眼睛有些浑浊,内中满是期盼。
这话她听得太多了,往日里只以为是他在哄自己,直到现下,她知道了真正的含义。
赵凰歌脸上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她蜷缩了下手指,复又松开:“皇兄,难道我不听话吗?”
她事事听从于他,将一颗心恨不得掏出来摆在面前,但他依旧狠得下心,给她下毒。
赵显垣被这话问住,好一会儿才笑道:“那是自然,河阳是最乖巧懂事的女孩儿了。”
她这样懂事,所以才被人摆布。
赵凰歌心中自嘲,摩挲着手腕上的手钏,无意识的用了力。
赵显垣注意到她的动作,目光旋即落在了上面:“这手钏,戴着可还满意?”
他状似无意的提及起那手钏,赵凰歌的手指一顿,垂眸轻笑:“兄长赠我的,自然是满意的。”
小姑娘垂着眸子,因此赵显垣并没有看到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痛楚,听到赵凰歌这话,赵显垣感叹似的笑道:“你喜欢就好,朕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