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不能一辈子这么对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以后的路会是怎样、要怎么走，谁都不知道，然而身为一个男人、丈夫、父亲，我对自己的妻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是宴佳，以后还会不会有别人、会是谁，我也无法估料。这份感情我会一直收着，却不能时时刻刻提在心头，摆在心上。”

马车里面一片沉寂，听不到一丝声音。

方才还听到两人谈话的陆护卫几人这会儿不由得相视一眼，有些疑惑，不知二人之间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绍君瑶像是失了言语，怔怔地看着华珩那张熟悉的面容，却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不认识他一般。

隔了许久，华珩浅笑道：“君瑶，你那么聪明，我一直都以为你会是最能懂我的那个人。”

绍君瑶抿了抿嘴唇，低下头去，她自然是懂他的，所以这么多年来尽管他什么都不说，她也都能明白。只不过，在这一层被捅破之前，谁都不想先说破罢了。

华珩的为人京中众人皆知，他对宴佳的宠爱和贴心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有多少姑娘家羡慕宴佳羡慕得不得了，念着盼着能像她一样，遇到一个这么温柔的男子为夫。

然而，却又有谁知道，即便他宠她、护她，能给她一个女人想要的一切，却独独给不了她令人心悸的爱情？

宴佳是个聪明人，她从来都没有试着阻止华珩新娶，只是安心地做好一个女子该做的一切，安安心心待在王府做她的女主人，安安心心地等着孩子出生，安安心心地等着，也许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取代她女主人的位置。

因为她心里也明白，这么多年华珩都没有再娶，没有另立正妃，她这么安静地等下去只会有两种结果，一则，保持现状，也能让华珩更宠她、器重她，二则，华珩打消了再娶正妃之心，将她扶正。

无论是哪一种，比起现在来算，都是划算的。

也正因此，从她嫁入珩王府开始，她就从未对绍君瑶恶语相向过，孰轻孰重、如何拿捏，她心里清楚。

思及此处，绍君瑶没由来地拧了拧眉，竟莫名其妙地有种心虚的感觉，喃喃开口道：“宴姐姐她……”

华珩眸子稍稍一沉，略加思索，道：“佳儿在珩王府能有今日，正是因为她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绍君瑶忍不住失笑，笑得凄切，“善解人意？那又何尝不是一种隐忍？哪个女子愿与别人共同分享自己的丈夫？”

闻言，华珩顿然紧紧蹙眉，盯着她看了半晌，“你莫不是与重鸾处得久了，把她身上的陋习全都学来了？”

绍君瑶先是愣了愣，继而不由轻笑，正想再说什么，突然只觉得马车剧烈摇晃了一下，她坐得不稳，身子向前一倾，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华珩却先她一步挡在她身下，给她做了人肉垫子，而她则向华珩扑了个满怀。

惶然地看着这张近在眼前的俊俏面容，绍君瑶有些慌神，挣扎着想要坐起，怎奈华珩一伸手环上她的腰，就是不放手。

陆护卫问道：“王爷，绍姑娘，你们没事吧？”

华珩抬头瞥了一眼门帘，又看了绍君瑶一眼，淡笑道：“无碍，出了什么事儿？”

“地上有个坑儿，天太黑，没注意到……”

“知道了，尽快回府吧。”

说罢，他轻轻提气，跃身而起，马车内空间狭小，却不妨碍他潇洒利落地起身再落身，从头到尾绍君瑶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可是她看得清楚，华珩为了救她，左手肘狠狠撞在木棱上，肩头也从身边一块凸出的尖头上狠狠划过。夏天衣着单薄，他这伤怕是受定了。

就在她怔神凝思的时候，只听得一声：“王爷，到了。”

再回神撩起帘子一看，马车赫然已经到了珩王府门前。

绍君瑶坐着没动，蠕了蠕嘴唇，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见状，华珩轻轻太息，道：“你若是不想进去，我就让他们护送你回去。”

绍君瑶连连摇摇头，“现在回去怕是不妥，玴王的人一定在暗中盯着，我若是连珩王府的大门都没进就离开，一定会落他们口舌。”

想了想，她沉沉吸了口气，抬头定定地看着华珩道：“我在府上待一宿，明天一早就离开。”

闻言，华珩笑容淡淡，率先下了马车，而后又小心地将绍君瑶扶了下来，两人就这么搀扶着一路进了王府大门。

黑暗中，有两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直到他们进了门去，这才转身悄悄离开。

华珩对身后两人道：“你们去一趟相府，就说君瑶在我府上，让绍相不必担心。”

“是。”

绍君瑶有些愧然地垂首，与他一起想里面走去，喃喃道：“你也觉得我很任性、很不懂事，是不是？”

华珩略一沉吟，轻笑道：“我也曾经做过跟你很像的事，任性、跋扈。”

绍君瑶不由得愣了愣，“怎么会？你的脾性是众所周知的谦和沉稳，怎会……”

华珩微微太息，抬眼看向前方，缓缓踱着步子道：“那时候父皇和母后逼我娶妻成婚，而那个人不是我所爱之人。后来我与父皇各让一步，我娶亲，可是只娶侧妃，正妃来日再说。”

绍君瑶的脚步豁然停下，抬眼怔怔地看着神色凝重的华珩，当初珩王娶亲，原本定下要娶正妃临时变成娶侧妃一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过这事后来有宴家自己出面平息，加之绍相暗中出言相助，事情并没有闹得太大，很快便沉静下去。

她竟不知这件事，原来与她也有关！

看出绍君瑶的惊诧，华珩沉了脸色，定定地看着她，神色肃然道：“正妃之位我会给你留着，直到你出嫁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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