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救护车上,季臻一直抱着乔微凉没松手。
医护人员又细致的帮乔微凉脖子上的伤口消了毒重新包扎。
右肩上的伤口很深,虽然没有伤及要害,可要拔出来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加上季臻要吃人一样的表情,医护人员默默地捏了把汗,小声开口:“季……季少,我要帮乔小姐把刀拔出来了。”
季臻没吭声,只是看着他的眼神像刀一样,恨不得从他身上刮下一块肉来。
“要帮忙吗?”
安若柏问,对这样血腥的场面有些不适应,某些不好的回忆袭来。
上一世的今天,他是在天桥底下被人发现然后送到医院的。
他的腹部被捅了一刀,捅他的人说,他拿了自己不该拿的角色。
那一刻,他就知道,只要他还在圈里混,肖默轩就不会让他有出头之日。
说来也挺有缘的,那一天,他和乔微凉是被两辆救护车同时拉到医院的。
只是到了医院之后,他就晕过去了,所以后面的事并不是知道得那么清楚。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了,直到今天上午健身的时候他才记起来。
他打电话给乔微凉,可是乔微凉没接,又给阮清打电话让乔微凉不要出门,却被告知乔微凉已经出去了。
和阮清一起出门,然后遇见季臻,安若柏一直在心里祈祷,这一世,他已经改变很多事了,他没有受伤,乔微凉应该也不会有事。
可是在看见乔微凉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安若柏感觉自己的手脚都是冰凉的。
无法否认,他很恐惧。
他怕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到最后,其实什么都无法改变。
重活一次本来就是不符合生命自然规律的,他活着,对这个世界来说就是一种悖论,他改变了一些事情,却导致这些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比如,在他上一世的记忆里,乔微凉并没有伤得这么严重,可是现在,她伤得很重。
如果乔微凉有什么事,安若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存在。
他是不是不应该存在在这个时空?他是不是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可预知的灾难和伤害?他是不是该放弃对肖默轩的仇恨像上一世那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唔!”
乔微凉的痛呼拉回安若柏的思绪,回过神来,乔微凉肩上的刀已经被拔出来,医护人员迅速帮她止血并包扎了伤口。
乔微凉的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如雨下,可除了刚刚那声痛呼,她很安静,再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救护车的警铃声很大,安若柏可以听见车上的医护人员松了口气,也可以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可听不见乔微凉的呼吸。
他很怕,很怕在不知道的时候,乔微凉就会失去呼吸。
救护车很快到了医院,一下车,立刻有专业的医疗人员用急救担架把乔微凉推进急救室。
路上已经做过专业的急救,手术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可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对他们来说,都是煎熬。
安若柏甚至觉得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手术室的门推开的时候,安若柏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下来。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季臻就坐在他对面,背脊挺直,如同接受过长期训练的军人。
主刀医师拉下口罩,露出一个疲惫的笑:“手术很成功,不过病人的伤势比较重,还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
“谢谢医生。”
安若柏艰难的开口答谢,季臻还是坐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作。
直到医护人员把乔微凉推出来,季臻才站起来,依然是站得笔直,没有动作,只安静的目送医护人员把乔微凉推进重症监护室。
安若柏刚想问他怎么了,阮清领着两个穿着警服的人过来。
“你好,我是市刑侦大队队长凌风,这是我的同事徐桥,我们想对刚刚在城西建设路十五号居民楼三楼二室发生的事做一个调查。”
凌风说着拿出一个黑色笔记本,季臻掀眸睨了他一眼,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阮清连忙打圆场:“警察同志,他是受害者的爱人,现在还没缓过劲来,有什么事你也可以问他。”
阮清指了指安若柏,安若柏连忙压下心底的恐惧和不安:“我们是一起进去的,警察同志,有什么问题我都会尽力配合。”
凌风看了一眼,没有强求,拿了笔开始做记录:“你和乔小姐是什么关系?”
“我是圣庭旗下的艺人,她是我的经纪人。”
“你是怎么知道她在事发地点的?”
“她是坐公司的车去的,司机知道。”
“你到事发地点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房间反锁了,我们撞门进去的,屋里有很重的煤气味,小孩子被绑在椅子上,微凉被压在地上,她……”
“够了!”季臻突然怒吼,两眼血红的看着他们,好像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警察同志,我们可以回警局配合调查,先让伤者好好休息吧。”
阮清和安若柏一人拉着一个往外面走,凌风刚想说话,手机响了。
“局长,我和徐桥已经到医院了。”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凌风看了季臻好半天才回答:“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凌风看向阮清:“有人煽动舆论公开指出这件事和几年前的车祸案有关,现在已经引起了民愤,局里成立了专案组,将会对五年前的车祸案和这件案子进行深入调查,局长说,无论是谁,法律面前,一律平等!”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侧重对季臻说的。
阮清和安若柏的脸色都是一变,阮清在心里骂了一句粗话,转身给何帆打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
“之前审理车祸案那个法官因为贿赂被抓了,有人煽动舆论说之前的案子审理不公,法官刻意包庇凶手,阶级矛盾被刻意放大,民众很愤怒,公司楼下现在有很多人在游行示威。”
何帆的口气很严肃,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压下来的了。
不管是谁在后面操纵舆论,要想平息民怨,他们必须拿出更有力地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除了自证,更重要的是要让民众相信这就是真相。
要做到这点很难,毕竟那些容易被煽动起来的人,除了盲目跟风,更多的是想看热闹,不会有人真的在意真相是什么。
“微凉现在在重症监护室,就算醒过来,也没办法做什么,我马上给殷总打电话,问问他的意见。警方现在已经成立了专案组调查这件事,暂时不要做出任何回应,让其他人也不要冲动。”
“好。”
阮清还没来得及挂电话,殷席的电话就打来了,连忙接通,把刚刚发生的事又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屏住呼吸等了半天,殷席只平静的说了一句:“老狐狸坐不住了。”
“……”
殷总,现在不是老狐狸不老狐狸的问题,火都烧到眉毛了,你能不装得这么高深莫测么?
“殷总,我就像问问这件事,你是怎么个意见,我们要怎么应对才好?”
“先按兵不动,看看老狐狸还有什么后招。”
“好嘞!”
阮清语气轻快了些,不管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至少殷席这个掌舵人没有慌,而且听他这话,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些,既然如此,应该不用太担心。
乔微凉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眼睛看见天花板,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医院。
唇角勾了勾,乔微凉都不得不开始有些佩服自己。
又是一次死里逃生啊。
乔微凉,你是有九条命的猫么?
伸舌舔了舔唇,舌尖尝到淡淡的咸味,唇并不干,应该是一直有人在帮她润唇。
脖子很痛,记忆慢半拍的涌进脑子,是周涵咬的。
不敢转动脖子,乔微凉眨了眨眼睛,就那么躺着没动。
隔了一会儿,病房门打开,季臻提着保温盒进来,先看了看点滴瓶是否正常,然后坐下来,摸了摸乔微凉的额头,低声开口:“醒了?”
“嗯。”
“清醒吗?”
“嗯。”
“知道我是谁吗?”
“季臻。”
得到正确的回答,季臻眼睛弯了弯,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季太太,你真聪明。”
“……”
“喉咙痛吗?”
“不痛,脖子有点痛。”
乔微凉坦白回答,新年初始又近了医院,难道是去年的霉运还要延续到今年?
“医生说没伤到声带,只是伤口有点难看,配合治疗的话,不会留疤。”
“哦。”
乔微凉的反应平淡,其实就算留疤也无所谓,她不需要出镜,也不用靠脸吃饭,实在觉得难看,还可以用围巾或者纱巾挡住,只要不碍着她的眼就行。
季臻把床摇高,又在乔微凉背后垫了两个枕头,然后把保温盒打开,里面是香糯的瘦肉粥。
右肩有伤无法动弹,左手又没什么力气,乔微凉没有强撑着要自己来。
季臻喂了她吃了一口,慢慢的嚼碎然后咽下,尽管已经很小心,但还是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
伤口撕裂的疼让乔微凉皱了皱眉。
“疼?”
季臻问,眉头皱得比乔微凉还深。
乔微凉没有回答,转而问了一句:“小笙呢?”
“再吃一口。”
季臻没有给乔微凉拒绝的机会,有些强硬的塞了一勺子粥到乔微凉嘴里,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他不想谈这个话题。
乔微凉大概也能猜到他现在的想法,也没追问,沉默着吃完大半的粥,直到感觉有些撑了才开口:“我吃不下了。”
季臻放下保温盒,抽了张纸巾帮乔微凉擦嘴。
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季臻抬起乔微凉的手,无名指上的那个指环印浅淡了一些,可还是很明显,无声且隐秘的提醒着所有人,他们曾有过一段回想起来不那么美好的婚姻。
季臻从脖子里拿出一个项链,上面坠着他们的婚戒,他一直贴身放着。
原本他想,等乔微凉愿意重新接受他的时候,他再亲手帮乔微凉带上这枚戒指,可是经过这件事,季臻不想等了。
明天和意外,他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他不知道他和乔微凉之间还剩下多少时间。
生命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
他不想让自己抱着任何的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将那枚女戒从项链上接下来,亲手戴在乔微凉手上,乔微凉有那么一刻的抗拒,终究还是让季臻帮她带上了。
季臻吻了吻戒指,抬头,眸底是满满的温柔缱绻:“季太太,无论你愿与不愿,爱与不爱,这一辈子,你注定和我纠缠不休。”
“季先生,你这算强买强卖吗?”
“嗯。”
季臻一本正经的回答,单手抚上乔微凉的脸庞,拇指轻轻摩挲着,带起一片微痒和酥麻。
“现在季先生可以亲吻季太太吗?”
“我有可以拒绝的权利吗?”
乔微凉问,男人的唇压上来,温柔却又坚定的做出回答:不可以!
我不知道我会对你这样的深爱。
舍不得你受任何的委屈。
害怕时光和命运对你有任何的苛待。
如果可以,我希望时光可以倒流,让我可以成为你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样便可以不错过你所有的青葱与美好。
如果这样的愿望太过贪心,我希望无论在什么时候遇见你,我都可以对你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