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省第三监狱位于泉城郊区,穿过长长的幽暗的过道,过道的尽头那个不大的房间。
崔仁民就被关在那里面。
监狱的张警员与崔仁民算是打交道最多的。
他说:“在我看来,崔仁民与一般的囚犯没什么两样,他很聪明,也很听话,也许他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让人害怕。”
云海在一旁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张警官,你确定没有被崔仁民洗过脑?”
这么一句话成功地将天给聊死了。
云海在门口站住了:“萧默,为了不影响你的判断,我就不进去了。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你与他对话的方式最好严肃一点,不要太过于随意。不是我危言耸听啊,你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话题永远不要偏离主题。”
崔仁民时年36岁,在萧默看来,符合心理医生在他心目中的印象,戴着一副茶色眼镜,皮肤白净,斯斯文文的样子。
萧默觉得用白面书生来形容他最为合适。
与萧默的心理医生路易斯比起来,崔仁民更符合心目中心理医生该有的样子。
路易斯,更多的时候给萧默的感觉他是一个冒险家似的,跟云海一样,喜欢户外运动。
崔仁民正坐在桌前看书,见到萧默进去,立时对萧默展开了一个笑容。
说实话,萧默有些紧张,以往,自己每次去路易斯那边的时候,总是最放松的时刻。
崔仁民的笑容很和煦,但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萧默将这归功于云海的忠告,他有点危言耸听的感觉。
开场白是这样的:“崔医生,我是春阳市刑警队的萧默,很高兴认识你,我有一些问题想跟你谈谈。”
“我知道,张警官已经跟我说过了。”
也许是为了缓解紧张感,萧默没有直接进入主题:“在看什么书呢?”
其实在萧默进来的时候,崔仁民已经将那本书的封面朝上放着了,那上面的书名很醒目。
尼采的《善恶的彼岸/论道德的谱系》
崔仁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萧警官不必紧张,咱们只是聊聊。”
萧默一时语塞,有人说过,与心理医生打交道,就好比你脱光了衣服将自己一览无遗地展现在他的面前,任由他将你360度无死角的剖析。
自己这点紧张感,在崔仁民面前当然无所遁形。
“是的,崔医生在心理学方面的造诣颇深,说我不紧张是假的。”
“你在紧张什么?害怕被我催眠,然后出去杀人?”
“你想多了,我是一名正直的人民警察,我想,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萧警官有过一段婚姻,目前单身,应该有心仪的姑娘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过一段婚姻?”
“其实很简单,我见过很多快乐的单身狗,他们身上有一种浊气,一种男性荷尔蒙无处释放的,令人讨厌的气息。而你身上没有,干净整洁,还有一股某品牌沐浴露的味道。”
“那,为什么又说我目前单身?”
“也很简单,你的衬衫虽然很干净,但颜色略微陈旧,如果你身处在婚姻当中,你老婆一定会在情人节,或者所有能扯得上关系的节日送你一件或者两件衬衫的,女人最不能容忍自己的男人弄得那么寒酸。”
“那我为什么一定会有心仪的姑娘?”
“因为你的皮鞋,进来的时候表面的光都能照镜子了。你来之前或许去见过那个姑娘,亦或者在之后的晚上想约那个姑娘共进晚餐。”
所以,有人说得对,萧默认为自己当下正是光着身子坐在崔仁民的对面,他或者连自己脖子上昨天晚上被蚊子咬了一个包都能看得见。
萧默干咳了两声:“我是结过婚,目前也是单身没错,但我之前没有见过姑娘,晚上也不打算去与任何姑娘其进晚餐。”
尽管萧默确实与苏米约好了晚上去老地方用餐的,但他不想就这么被这个关在牢里已经五年的心理医生占了上风。
“萧警官是不是时常被恶梦所困扰?你的心理医生可不怎么么样?我怀疑他没有认真对待你的病情。”
“崔医生,首先申明,我没有被恶梦所困扰,也没有看心理医生。我也不是来找你心理咨询的。”
闲扯了那么久,萧默才意识过来,自己早就被崔仁民给牵着鼻子走了一大圈了。
“我是想就春阳市最近半年以来发生的四起案子,跟你探讨一下的。”
崔仁民摘下了眼镜,拿一种玩味的眼神瞅了萧默一眼。
“萧警官刚才问我在看什么书,相信你也看到了,尼采,这个人你应该是了解的。”
“我对一个疯子并不感兴趣。”
“我最喜欢尼采的一句话,说的很富有哲理性。”
“崔医生,我说过我对疯子不感兴趣。”
“我认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疯子,只是疯的程度不同而已,尼采说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冒险一点,因为好歹你要失去它。如果这世界上真有奇迹,那只是努力的另一个名字。生命中最难的阶段不是没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你自己。萧警官,你懂你自己吗?”
“崔医生,这四起案子,看似毫无关联,但凶手使用的凶器都是一把缝纫用的剪刀。这与你当年的案子极其相似,你怎么看待这几起案子?”
崔仁民轻轻一笑:“萧警官,我不太喜欢说话拐弯抹角的人,你不就是想问一问这几起案子与我有没有关系吗?前些日子来的那个大学老师,他要比你要直白多了,他进来第一句话就问我和那些案子有没有关系,凶手是否是被我催眠的。”
“崔医生,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唉,要怎么说呢?萧警官,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看你还不如多花一些时间去找找答案。我相信你不比熊虎那个大老粗差,他都能找出幕后的我来,相信自己,你也一定能找出那个神秘的人来。”
“这些案子真的跟你没有关联吗?”
“我没有那样说。”
“跟门外的张警官有关系吗?”
崔仁民复又将那个茶色眼镜戴上,透过厚厚的镜片,萧默没能从他的眼中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萧警官,你很聪明,但并没有,我曾经试过催眠张警官,但他这个人正直得跟块钢板似的,我没有从中找到可以入侵他内心世界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