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结束四天后,明家的新宅子诸事齐备,择了吉日正式动工。
和明家同住五里屯的黄家、谢家、周家全家出动,女眷们帮着明老太等人做饭洗碗、端茶倒水,男人们则帮着和泥挖沙、搬砖运瓦。
家在其他村子的王家、陶家、两个郑家(明菊夫家以及明许未来岳父家)则只派了作为壮劳力的男人们来帮工。
除了这些与明家有亲的人家,五里屯的其他人家也每户出了一到两个壮劳力来给明家帮工——当然,喻守礼家是没人来的。
这在他们五里屯叫“换工”,顾名思义,明家有事他们来帮工,那等他们谁家有事,明家必然也会出人去帮工。
这种帮工是不给钱的,明家只负责每天早晨和中午管这些乡亲两顿饭。
至于给吃什么样的饭,这个就要看各家家境以及慷慨程度了。
有那抠门儿的,一天两顿都给干活儿的人吃稀粥配野菜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而稍微像样儿的,则会给吃高粱米饭或者粗粮饼子,下饭的菜里也多少会有一点油水。
比较讲究的,比如明家,他们就会每顿饭都做一个下饭的肉菜犒劳大家。
明家准备的这个肉菜多数时候都是五花肉,比如五花肉炖酸菜、五花肉炖白菜、五花肉炖茄子、五花肉炖白萝卜,出现次数仅次于五花肉的则是红焖猪下水加胡萝卜、河鱼炖豆腐,出现次数最少的则是板栗焖鸡、红烧兔肉加笋干。
因为雇的人很多,每天给这些人准备饭食都要用去很多油盐酱醋、白菜萝卜、猪肉下水,所以明月就主动担起了采买的差事,基本每隔两三天她就要赶着牛车跑一趟镇上。
在镇上学堂念书的明许等人也没闲着,每天上学之前、放学之后,明许他们都会陪着明月上山下河,一来可以弄些山鸡、野兔、河鱼之类的给家里添菜,二来也可以趁着还没上冻挖些山药、草药之类相对值钱的东西贴补家用,毕竟眼下他们家可是流水一样在往外花钱呢。
明家人忙的热火朝天,他们身体虽累,心里却是快乐的,唯一让他们不太爽快的就是,阴魂不散的王寡妇居然又出现了。
她是追着明老太的亲侄女王小梅过来的。
王小梅是明老太娘家大哥的亲闺女,她早年嫁了个酒鬼丈夫,在婆家三不五时就要挨丈夫的打,生了女儿孔梨的第三年,她大着肚子被丈夫打到小产,差点儿就是一尸两命。
和离之后,她带着女儿孔梨依附娘家过活。
一开始还好,可时间一长,嫂子们就忍不住开始嫌弃她了,年龄越来越大的侄儿们受嫂子影响,对“吃闲饭”的她们母女也是多看一眼都嫌烦。
王小梅是个要脸的,她虽然伤了眼睛不能再绣花,但却依然不想因为自己惹得家里鸡犬不宁,让老爹老娘为难。
于是每到农闲,她就带着闺女到处给人帮工,也不要钱,就只求一顿饱饭。
今年明家盖房子,明老太的娘家嫂子就也介绍了她们娘俩儿到明家来。
这娘俩儿干活儿都是一把好手,且还不嫌脏、不嫌累,啥活儿都能上手。
明老太一开始只是可怜自己娘家侄女生活不易,所以就想接她们娘俩儿过来吃几天好菜好饭,可谁知王小梅居然比在娘家做姑娘时还要能干。
明老太让她留在家里帮着洗菜做饭她不干,非要带着才刚十四岁的女儿孔梨去新院子那边帮忙。
孔梨也不知是不是从小干活儿已经习惯了,反正这姑娘做起事来比个寻常男人还利落,她长得瘦,力气却不小,搬砖和泥之类的活计都能上手。
这娘俩儿在新院子那边儿帮了一天工,得用程度就已经让明老爷子死活非要给她们母女开工钱了。
王寡妇却是跟王小梅母女截然不同,这货打着帮工的旗号,和她父母兄弟一起过来明家,结果一家几口加在一块儿,干的活儿还不如孔梨一个小丫头多。
王寡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明塘身上也,王寡妇的父母兄弟则是可着劲儿的磨洋工。
如果只是这样,明家最多也就把王寡妇撬走,可问题这家人,活儿干不了多少,要工钱的时候却是半点儿都不脸红。
他们早晨在明家狂吃一顿,然后上午磨一上午洋工,中午再狂吃一顿,下午没等开始干活儿,这家人就已经手心朝上问明老太要工钱了。
明老太原本的打算是先礼后兵,她想着今天不妨就意思意思给他们点儿钱,然后再跟他们说好,让他们明天不要过来。要是他们给脸不要,那她明天肯定就会变成另外一种态度。
然而事态发展却在王寡妇的一再作妖之下彻底失控。
在工地她总往明塘身边凑,明塘为了避嫌,早早就打着去运木料的幌子逃之夭夭了。
她一个上午没能逮到人,中午就格外留心。
偏明塘正好运了一车木料回来,明老太于是就让周氏拿了留给明塘的饭菜回去后院。
后院,属于他们小夫妻自己的那间屋子里,明塘正拿了布巾洗脸,看到周氏回来,他正想去帮着端饭,结果就见王寡妇居然鬼鬼祟祟跟来了明家后院。
明塘直接黑了脸。
他一向就不是个好脾气的,王寡妇总这么纠缠他,他心里能没有火气才怪。
尤其这次,王寡妇居然当着周氏的面就要往他怀里扑。
周氏身子笨重,离着明塘又近,王寡妇要扑明塘,势必就要撞开挡在她和明塘直接的周氏。
明塘吓得手脚冰凉,同时心底却也涌起一股无法克制的滔天.怒火。
他飞起一脚踹在王寡妇腰上,双手则拉过周氏护在了自己身后。
正好从后院茅厕出来的明月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她二话不说,直接抄起扫帚就朝王寡妇劈头盖脸的打。
“三叔你别待在这儿,三婶你大声哭,就说王寡妇要害你一尸两命。”原本应该在镇上学堂的喻嘉言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他推着明塘去新院子那边儿,自己则扶着周氏远离明月暴打王寡妇的修罗场。
明塘对明月和喻嘉言很有信心,他拍拍周氏,然后就非常迅速的从侧门去了新院子那边儿,而满心愤怒的周氏也非常配合的大声哭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