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
辛公平此时对陈亦的话是十分信服的。
“我便不信,世间真有人能知过去未来。”
陈亦有些好笑。
这个辛公平,真是个憨货。
一惊一乍,想一出是一出。
摇头若有所指道:“是否能知过去未来,稍侯便知,小僧大抵也是不信的。但那说话的,是不是人,那就未必了……”
成士廉心中微惊,看向陈亦:“大师此话何解?”
陈亦只是摇头:“我看那位王臻施主倒是对辛居士多有亲善,必不会就此不告而别,怕是不日便会再与二位相见,届时便分晓了。”
“这……”
成士廉想起陈亦之前的几番言行,似乎有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暗示,心中没来由地产生了几分不安。
看了看微笑不语的陈亦,又看了眼伸长着脖子,似乎十分期待之后的结果的辛公平,也只好把不安和疑问都暂时给压在肚子里。
车夫的呼喝,车驾以在马蹄嘚嘚之嘎悠悠晃动。
没有多久,便已驶入前方城镇。
进入那城门之前,陈亦看到城门上正是“磁涧”二字。
进城后,辛公平着那车夫去打听了一番王家所在。
王家在城中是大户,随意在市井中一问即知。
不久,马车便驶至一富贵门户前。
辛公平急急下车,敲响门上铜环,一仆人将门打开,他一问之下,果然此处便是他与成士廉二人故旧“王大”府上。
那“王大”闻听仆人来报,已欣喜之极地迎了出来。
此人果然十分“大”。
胖得跟颗球一般滚了出来。
在一阵阵厚实的大笑中,又开中门,将人迎进了府中。
三人久别重逢,欢欣之极,各叙衷肠。
这一叙,便将旁的忘了,陈亦又一次化身透明人。
直至天色将晚,王大才在仆从提醒下惊省,连忙着人安排晚宴,款待三人。
当然,主要是款待成、辛二人,陈亦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搭头。
等到宴席摆上,辛、成二人才成故人重逢的喜悦中醒悟。
眼睛直直地扫视着宴上菜肴,一个个清点过去,脸上神情越来越惊愕。
“辛兄,成兄,怎的了?可是酒菜不合胃口?”
王大那满是胶原蛋白圆脸上都是小心翼翼,以为自家宴席被嫌弃了。
毕竟成、辛二人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若说没见过世面是不可能的。
“哦哦!”
辛公平回过神来,连忙摇手。
和成士廉相视一眼,却都不知如何说起。
因为这种事也太过离奇。
哪怕直到现在,他们自己都仍然不大敢相信。
陈亦看着眼前满席菜肴,一如那夜绿衣客王臻所说,无一出入。
心中也不禁暗惊。
还真的能预知前事?
难道在这个世界,看穿人的过去未来这种本事,是烂大街的技能不成?
陈亦还是不相信。
三人都没有就此事置言,也就成了席上一个小小风波,转瞬即过。
王大端起酒盏,连连敬劝,酒过三巡“成兄,辛兄,二位此去长安述过职,便要高升了,从此青云直上,真是羡煞小弟了。”
“唉,王兄就莫要取笑我二人了,其他人不知,但王兄你我等还不知?”
辛公平叹道:“当年若不是王兄看不惯朝堂奸佞当横行,不愿与阉竖同流合污,挂印辞官,如今我与成兄怕是连进兄府上大门都难了。如今一看,王兄可真是比我二人逍遥快活多了。”
“哎,旧事莫提。”
王大胖手摇动:“辛兄成兄是胸怀天下,知难而进,小弟遇事退缩,却是惭愧。”
“不过……”
他胖脸上现出一丝犹豫和忧虑:“辛兄、成兄此次入京,可是要多几分小心了。”
成士廉脸色一动:“哦?王兄可是有以教我?”
王大面色犹疑,看了一眼那个一直只埋头吃喝的年轻和尚。
辛公平忙道:“哦,王兄有话,不妨直说,这位三藏大师不仅是位佛门高僧,佛法精深,更是胸有丘壑、心系苍生的大贤人,我与成兄这一路,也甚得裨益。”
王大闻言一惊,连忙撑起肉球作揖:“哦?原来是高僧大贤当面,王某失礼,望乞恕罪!”
陈亦只是合什一笑:“阿弥陀佛,王居士有礼。”
“既然如此,小弟便直说了吧。”
见两位老友对这个和尚都另眼相看,虽不知其中因由,但他知道自己两位老友虽说不上是眼高于顶,却都是心有傲气之人,一般人都是看不上眼的。
与陈亦重新见礼后,王大胖子才四处扫视了下,摒退下人,还让人把守门窗,不让人接近宴厅。
见他这般作为,辛、成二人都有些肃然。
“二位当知,我大唐有两件头等心腹之患,自先帝伊始,便竭力整肃,却至今未能如愿,甚至形势愈发艰险,”
王大艰难地侧着身子,伸长脖子想靠近一些,一张胖脸几乎纠成了一团:“第一件,自是那各镇节度使拥兵自重,不听王命,不遵调令。”
辛、成二人点点头。
“这第二件,就是那阉宦手握禁军,把持朝政了!”
“先帝在世时,虽未肃清乱象,却总算清剿了许多叛逆,各镇节度使,除了那西川节度使刘辟、夏绥节度使杨惠琳势大,余者皆暂不足虑。”
“自陛下登基御极以来,也多有建树,朝中大权渐拢,只是可恨,陛下龙体有恙,难以行动,只能困居深宫,终究逃不过那阉宦的手掌,若无二王先生于其中周旋,于禁中内外奔波,传递讯息,甚至早已困绝于外界,如傀儡一般,操于阉宦之手!”
王大憨厚的胖脸竟放出一丝恶狠狠的凶光:“但在两个多月之前,叔文先生已被削翰林学士一职,幽居在家中。”
“啊!?”
“怎可如此!”
辛成两人惊呼一声。
他们毕竟只是县尉小吏,又远离长安,这等朝争大事,自是无法得知。
叔文先生便是二王之一,与二王另一位王伾先生,在当今皇帝于东宫之时,就为太子侍读,深得赏识和信任,尊敬有加,以师事之。
今上登基后,便入主翰林院,力主改革之事,是皇帝最得力的臂助。
也是如今朝堂上对抗阉宦的一面旗帜。
连他都倒了,阉宦恐怕更是无所忌惮,还有何人能掣肘?
他们怎么能不惊。
“也是叔文先生太过急躁,欲以范希朝老将军为左右神策军京西诸城镇行营节度使,户部郎中韩泰先生为司马,统管神策军,夺那阉宦军权。”
“哎呀!糊涂!事急矣!”
成士廉猛击案几,连叫三声。
陈亦在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王大所说之事,他听着很耳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