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些村寨为何要使这驯兽之法?”白杨疑惑道。
郭玉道:“西南驯兽之法,据志史居与太学史料所记,来源说法有二。一来是西南蛮族部落村寨与骠国接壤,骠与暹罗素有战事。暹罗有象兵屡得优势,故骠遣使者分批前往暹罗,暗访习得训象之法。随后骠也以象兵戍边,故两国战事锐减,后世之辈鲜有因疆土而战。后骠国之中驯象法流传于百姓家,百姓以象驮物与中原西南边境互通商务,西南蛮族也是那时学会训象,并将此法与之前打猎时训犬、豹之法结合,故能训得虎豹豺狼,獐鹿麂羊,使之也如象一般听得人言。二来,则是说这知晓驯兽的西南蛮族为当年孟获后裔,自诸葛武侯平定南蛮之后,其亲族有一支因不服南蛮与蜀汉修好,故离开南蛮至高黎贡山南部怒江下游居住。其与当地摆夷为争领地有过一战,战后双方依江河、大山为界划分领地。西南蛮族因领地多于山脚、山腰,故常年受到山中虎豹豺狼袭扰。故族中有人欲以之前创立象兵之法驯养虎豹豺狼,以兽战兽而护族,如此便纷纷进山盗走野兽幼崽,而后自行饲养使之能懂人言,听人号令。蛮族以此不仅抵御了野兽侵袭,还战力大增,故又欲再起战,试图夺取摆夷人的坪坝作为其居住地,哪知摆夷人有象兵,双方交战惨重,之后的事,史料之中便无记载。”
“后辽远在关外,西南也抵我朝边陲。据易鹏飞遗孀所言,曾救下他们夫妇的人从海外归来,这些人不用多想,正是天道贼人。易鹏飞那时还未及弱冠,甚至也就十五上下,若说那时便有了天道,那少说天道已布十年局。为何曾经在江湖中未有出现懂驯兽法之人?”白杨道。
李德飞道:“白兄此话何意?”
“其遗孀那恐还另藏乾坤,只是不知还能否探访得到什么。”白杨道。
蒲沐道:“若是能知晓这对夫妇从闽西跟着天道的人去了何处,恐能推测出易鹏飞驯兽之法是从何地而得的。只是不知那妇人可否会将易鹏飞与天道之事告知我等。”
李德飞道:“从那妇人口中探出个中原委自是再好不过,也免了我等在这如此大费周章推测。只是这妇人对朝廷早怀有恨意,否则也不会与其丈夫入了这天道。不过若诸位狠得下心......罢了——此法不可。”
“李兄言下之意,是以其两个女儿胁迫其说出天道之事。”郭玉道。
白杨厉声道:“此法坚决不可,我等难道已束手无策到要拿两个无辜的孩子才能击破天道?”
李德飞道:“我正是觉得此事有悖道义才未有开口,确实不妥啊。不过眼下我等若不能如此做,便就是两条路,一则是再去与那妇人说话,竭力从探出些细节。二则是我等再从这些卷宗,这幅图,还有目前这些七零八落的物件之中再访出些端倪。两条一起走,兴许也有些用。”
蒲沐道:“王爷的灵柩摆在山上,如今来看,这副棺木便是在嘲笑我等。”
众人不解,白杨问道:“蒲兄怎会无端地说出此话?”
“我等大内,以德为基,以义为本。江湖、朝廷中不知多少人高看、羡慕我等,看着这些赞誉,如今却痛苦万分。我有些明白大内最后一日考核为何要由我等与那帮死囚犯厮杀。我等断案,既要求真相捉奸佞,又要讲求道义,顾及了这许多,如此才被敌人攻心,一步步中了其圈套,最终导致王爷英年薨于异乡。就在方才,又是如此被敌人偷袭,致使我等此刻再遭重创。如今还要顾及杀害王爷仇人家孩子,若是再被......”
白杨打断了蒲沐的话语,道:“如此说来,蒲兄是觉得这道义可以抛之脑后,不管不顾了?”
蒲沐道:“道义自然要遵循,只是要看与谁要讲。易鹏飞害死王爷不到半日,我等探个线索竟要顾及他家里人,说句不好听的,探案的公差竟要去同情帮凶。”
“帮凶?是那两个孩子,是一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是一个我在街上接生,到如今还未满月的孩子?蒲兄那短箭打在的是你的胸膛,还是头上——”白杨喝道。
“那妇人究竟用何妖法,让你如此袒护她!?”蒲沐吼道。
这一声话语出来,公堂上便没了动静。少时,白杨喝道:“蒲沐,你休要胡言乱语,污我名声——”
李德飞立马道:“王爷才走不久,难道我等又要起内讧,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我知晓王爷之事蒲兄自责,可王爷是易鹏飞害的,是天道害的,与我等任何一人都无关。蒲兄所言,我也明白。为不伤和气,我等还需尽快探得些消息。白兄,你再前往峒寨与那妇人言语,若未能有斩获,我等再行事也不迟。”
白杨道:“就算为了那两个孩子,我也会将这天道原委问出来。各位在此仔细论证,白某告辞——”说罢,便提剑出了府衙,驾马往山上奔去。
公堂之上,郭玉将图纸拿起,道:“蒲兄,今日是你少有的不冷静啊。你很少这般说话,似乎我认识你起,你便没这么说过话。”
“江湖真的可怕,我算是明白为何有人不愿意回想这江湖。我年少所历之江湖,果真和别人所历不同。我等再查阅一番这些卷宗,再等等吧。”
黄昏已过,日头逐渐昏暗。司空氏将还在院场里玩的女儿抱回了屋内,关门掌灯,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安抚着方才哭闹好不容易睡去的二女儿。其大女儿此刻在房中的地板上把玩布偶。房门有些响动,是扣门声。
司空氏道:“是谁?”
“司空夫人见谅,在下还有些事不明,想询问夫人几句。”是白杨的声音。
司空氏道:“日头已落,我夫君刚走,恕孤儿寡母不便让大人进门。若大人是要提审我这个犯妇,还请大人宽限片刻,我将两个女儿安顿好之后便随大人上路。”
白杨道:“司空夫人言重,在下不是提审夫人的。是与尊夫有关的事态不明而前来询问的。”
司空氏道:“大人所言与提审又有何异样?”
白杨没了话语,一时间不知如何答话,想到若自己不能从司空氏处得知天道中事,其两个女儿便被掳走,如此他便有些急促却又一激灵,道:“夫人能否开门,我有事与夫人说,事关夫人的两个孩子。”
门直接开了,司空氏冷着脸道:“你们想对我的两个女儿怎样?”
白杨见状,道:“司空夫人莫要误会,按我朝例律夫人千金与夫人都可免除死罪。只是,想来过几日朝廷援兵一到,恐也有督军或是钦差到此,生杀大权若交予他们,只怕两位千金的性命难保。若夫人能将天道之事告知,想来能保住夫人一家性命。”
司空氏眼神中稍有些急促,随后又冷冷地道:“若大人言而无信,又该如何?”
白杨欲开口又止住,他似乎想起了在洞庭府的那一夜,言而无信这四字似乎之前在他身上有过烙印。“若是钦差真要将夫人与千金以死罪论处,我便不要了这官帽,拼死将你母女三人带出这黔东南。”白杨道。
司空氏闻得此话,一时间愣住不知如何答话,从眼前此人的话语中她知晓此话绝非是哄骗之言。在之前,这般有力的话语与眼神,她只见过一人,正是她的亡夫。司空氏不知所措,片刻后才回过神,道:“天道之事,说来话长,天色已晚,让大人进我这寡妇的门被大人手下看去,或是被这村寨中的人知晓,于大人,于我都不好。请大人予我纸笔,我将天道之事尽皆写下。明早或是一个时辰之后大人都可来取。”
白杨道:“如此司空夫人莫要着急,明日早晨用过早饭后写好便可。”
言毕,白杨差手下去寻来纸笔交予司空氏。司空氏关上房门,白杨在场院中长舒一口气。白杨转身抬头望向已完全黑了的天空——今夜的云很浓,再过些时日便就是春分,这里的雨要清明前后才能到,可此时的云似乎已告知雨已在不远处,来日便会降临。
云层下皆为夜幕,夜幕中出现了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