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龙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座巍峨的高塔耸立在树木之间,附近不远处就是一片大广场,广场上有许多乱七八糟的帐篷,看起来十分的凌乱。
“那个香料店在某个帐篷里面?”他问。
“我觉得应该是在广场边上——那些帐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赚大钱的样子。”道格拉斯说,“这里太远了,我们要降落地面,走到那里去,才能看得清楚。”
潘龙点头,手一挥,一阵大风吹过,尘沙飞扬。
借着这些尘沙遮掩,三人已经降落在广场边缘,和附近的人群稍稍有一点距离。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道格拉斯的用处了——这位资深警探虽然从没来过马拉喀什,但却对北非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他为大家选择的服饰装扮,和广场上的当地人看起来没什么分别。
当然,如果让一位专业侦探来看的话,他依然一眼就能看出这三个人和广场上的其他人完全不同。
……他们显得太有自信,也太沉稳了。
这种沉稳,是由发自内心的自信心而来的。只有那种充分相信“我能行”的人,才可能体现出这种不急不躁、就算一座山在他面前崩塌了,他也不会惊慌失措的沉稳。
道格拉斯急走两步,一把抓住了一个看起来无所事事的瘦小青年,用带着显著北非腔调的法语问:“我要找一个香料店,名字叫‘敬奉日光’。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那青年莫名其妙被他抓住,十分的不高兴,正想要发作,却被他如鹰隼般的眼睛一瞪,顿时心里一阵虚,感觉就像是被宗教巡查官们质问信仰是否虔诚,一时间连腿都有点发软。
宗教巡查官,可是拥有将异端直接斩首的权利的!
欧洲的宗教裁判所已经在近百年前就失去了权力,甚至于就在前不久,罗马的宗教裁判所连名字都改为了至圣圣部,专门负责应对教廷内部的亵渎事件,以及调查和处理超自然事件——当然更为大众所知的,是他们这些年跟达尔文的追随者们之间打的那些口水仗。
宗教裁判所的权力基本已经损失殆尽,类似“纳塔丽娅原初造物实验”这种事情,放在一百年前绝对只有上火刑架的结果,无非是像倒霉的法国人让·达克那样被硫磺烟雾熏死,还是像更倒霉的西班牙人弥贵尔·塞尔维特那样被烤上两个钟头——反正最后都是要被烧成灰然后倒进水里,接受“火与水的净化”的……
但现在不行了,如今的宗教裁判所已经只剩下打嘴仗的能力,欧洲各国——哪怕是在宗教问题上最激进的西班牙——已经不能容忍审判的权力旁落,更不能容忍有除了国家之外的可以给人定罪的力量存在。
嗨,教皇国都被意大利王国灭亡了快四十年啦!现在去参拜加里波第墓和纪念馆的人,比去梵蒂冈参拜的人还多……
如今的欧洲,宗教的力量日渐衰弱,但在阿拉伯地区,宗教的力量却依然强大。
像这青年一样的寻常平民,如果被巡查官判定成异端,轻则挨一顿鞭子,重则真的会被当场砍头,脑袋挂起来示众!
一想到这个,那青年就不由得战战兢兢,连走路都走不利索。
好在,他的脑子起码没坏,还能给潘龙他们指路。
十多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间位于广场边缘的商铺门口。
这商铺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招牌都没。但当走近了之后,便能闻到从里面传出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香味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可只一闻就让人精神一振,然后一股燥热之意油然而生。
潘龙、纳塔丽娅和道格拉斯三人都微微皱眉,各自运用手段将心头那股燥热驱逐,迅速恢复了平静。但那瘦小青年自然没这种本事,他的脸色顿时有些微微涨红,裤子上也出现了可疑的凸起。
道格拉斯送开手,冷冷的说:“你可以走了。”
伴随这句话,“铸之相”的力量渗透到这青年的身体里面,灼热严厉的气息瞬间就将那种香味带来的悸动摧毁,接下来更滋润了他的精神——这并不能让他变得健康长寿,但至少可以让他在未来一段时间里面,能够保持比较好作息和生活习惯。
如果他能够一直保持的话,大概的确是可以健康长寿的。
这正是“铸之相”正面的体现:火是严冬,却带来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