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一样。“凌骁把筷子凑过去，“上桌吃，别赌气了。“

云琇伸直双手，忸怩道：“抱我过去。“

“你也不怕摔了。“凌骁觉得她这几个月肉没白长，死沉死沉，“一缸米百斤，你快赶上两缸。“

当下云琇没动，等坐好，归位，狠狠补两脚。

之后两人没再提起覃清素这个名字，春柳隔三差五去侯府找小丫头打听府里情况，覃清素倒成了平康郡主身边的常客，只要郡主在府上，她便过来聊天解闷，捶腿捏肩。

“倒生了双极好看的手。“平康郡主认为覃清素虽没有云琇明艳，可一双纤纤玉手。胜过许多姑娘，“就是托生在姨娘肚子里可惜了。“

“郡主娘娘明鉴，身体肤发受之父母，小女怨不得任何人，“覃清素笑不露齿，轻声细语，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举手投足拼命显出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话没错，“平康郡主流露出几分疼惜，“难得你这般胸怀，不记恨你的大娘。“

覃清素睁着眼睛说瞎话：“大娘不偏心，对家里孩子一视同仁。“

这是场面话，平康郡主见不少嫡母虐打庶出，对眼前的姑娘生出恻隐之心，“好孩子，你以后叫上飒丫头，一同来侯府玩儿。“

覃清素轻轻点头，嘴上推辞：“小女怕叨扰郡主娘娘和老侯爷，您别嫌聒噪就好。“

平康郡主被哄得开心，笑着对康妈妈说：“这孩子，怪疼人的。“

康妈妈应和：“郡主娘娘喜欢覃姑娘，叫人常来串门子就是。“

屋里一众婆子跟着应和。

再等送走覃清素，平康郡主支走其他下人，问康妈妈：“你觉得覃家旁支的姑娘如何？“

康妈妈知冷知热道：“奴才不会看人，郡主娘娘满意最重要。“

平康郡主收了笑，端起茶盏道：“温夫人外柔内刚，明事理，可旁支那位和云琇一样，容不得偏房，打压得厉害。方才素丫头说不偏心，我听着揪心。“

“奴才就说您心慈，“康妈妈提点，“当初您也可怜大奶奶，大奶奶刚进府那程子，老侯爷问她委不委屈，她说不委屈，您忘了。“

“嗯，你提醒得对。“平康郡主品口茶，“知人知面难知心，先观察一阵子再说，这次不能鲁莽从事。“

至于覃清素，自打得了平康郡主的邀请，回去说予大夫人听，大夫人对她态度改善，哪怕仅仅浮于表面，她觉得日子好过许多。

而郡主提及覃飒飒，覃清素不敢妄自菲薄，抽空去趟将军府，和这位姑奶奶打商量。

“我不去。“覃飒飒不耐烦道，“上次跟你说过，我讨厌繁文缛节那套，你听不懂人话啊？“

“可郡主请你我同去，你不去，我一人不好意思。“覃清素求她，“你全当帮我成不成？“

覃飒飒心大，却不傻，冷哼：“我娘说过，平康郡主平日是个端着的人，她能开口请你，证明看好你，可见你不止去过侯府一次，这会子说不好意思，虚不虚伪？“

“我??“覃清素被戳破心思，膛目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覃飒飒不是好惹的主儿，“素素，我娘说你日子苦，要我带着你，别让人欺负你，你可好，动心思动我头上来了，既如此，打明儿起，别再来找我，也别和我说话，我们一别两宽，江湖不见！“

“不是的，飒飒，飒??“

覃清素话音未落，覃飒飒飞身上瓦，从抄手游廊的屋顶跑走。

没料想，覃飒飒不仅不配合，两人关系也闹僵了。

覃清素闷闷不乐窝在屋里好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满心回想堂会上凌骁的背影，越想越入迷，若凌骁拿出对云琇一半的好，对她，大夫人和满后院婆子绝不敢再打压她。

??

平康郡主有阵子没见覃清素，生出几分想念，叫来康妈妈：“你去覃家看看素丫头，是不是病了，还是她家大娘打压这孩子，若没事，叫她来我屋里坐坐。“

康妈妈领命下去。

覃家旁支的大夫人千算万算，没算到麻雀也有登高枝儿的一天，忙把覃清素叫来，交给康妈妈。

人带来了，平康郡主见小姑娘情绪不高，关心道：“这程子没见你，可是身体不适？“

覃清素抿着嘴，摇摇头。

平康郡主又问：“怎么不见你来？“

覃清素犹豫会，低头绞着帕子说，“上次郡主娘娘叫小女和飒飒一同来，小女找她，她有事来不了，小女没办好交代，不敢来。“

“哎哟，这傻孩子。“平康郡主以为多大的事，笑道，“我要你姐俩来有个伴儿，哪是给你交差，别站着了，快坐下。“

又叫康妈妈上茶水果子，“这是宫里送来的果宗**，清甜生津，你快尝尝。“

覃清素用帕子挡住嘴，咬一小口，果然比家里普通水梨香甜，忙起身言谢，“小女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果宗。“

“你喜欢，拿些回去。“平康郡主觉得她比云琇乖巧听话多了，很是满意，“本来给骁哥儿他们也留了，他们既不在府，也别吃了。“

“不然小女给小侯爷和大奶奶送去吧。“覃清素抓住一切可以见到凌骁的机会，“只要郡主娘娘不嫌小女粗笨。“

有人主动提出给自己儿子跑腿，平康郡主何乐不为：“也好，一会叫康妈妈给你个地址，把这半框果宗送过去。“

覃清素笑着点头。

她站在小宅正门口，圆形的朱漆大门上，铜制门环擦的锃亮，两侧门枕石雕刻“并蒂同心“的花案，和京城稍有地位的人户门面并无差别，丝毫看不出宅子的主人贵胄加身，和帝王家沾亲带故。

可越是这样，覃清素心里越没底，她以为凌骁和大多世家子弟一样，张扬爱显摆。

“姑娘找谁？“开门的小厮，探出头，不露痕迹打量她，客气问。

覃清素笑道：“请问，小侯爷在吗？我是来送果宗**的。“

“您是侯府来的吧？“小厮见她衣着不像仆役，打开半扇门，请她进去，“姑娘稍等，待小的通传。“

云琇没想到覃清素会来小宅，更没想到平康郡主会托她带来宫里水梨，一边叫春柳上茶，一边问，“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多准备几个菜，正好小侯爷快回了，一起用饭再走。“

一听凌骁不在，覃清素不免失落，摇摇头，“大奶奶好意心领了，大娘还等着我回去吃饭，不叨扰二位。“

正说话，门外传来春柳的声音：“大奶奶，小侯爷回了。“

“说曹操曹操到，“云琇迎出去，抚着肚子接过凌骁手里的马鞭，笑道，“素素来了，我正说留她吃饭。“

凌骁哦一声，看眼坐在堂屋的人，招呼懒得打，只对云琇说，“你想留就留，菜饭好没，我饿死了。“

覃清素本来要走，见凌骁回来，又不想走了，坐立不安，进退两难。

云琇见她并非真心要走，叫春柳多添副碗筷，又叫管事婆子用公筷给凌骁和客人夹菜。

覃清素全程吃得很安静，偷偷留意身旁两人。好几次发现桌下，凌骁扶在膝盖上的手，不露痕迹转移到云琇大腿上。

云琇碍于有客人，不好发作，只能借挪动身子避开毛手毛脚。

“你是不是成心不让我吃饭？“送走覃清素，云琇的绣眉快打结，瞪着嬉皮笑脸的人，火大，“笑什么？问你话呢！“

凌骁接住砸过来的软枕：“下次别瞎客气。“

云琇满眼嘲讽，“以为都跟你一样，京圈儿小霸王，谁敢招惹啊。“

“我不是霸王，“凌骁很认真的否定，“就算是，也是过去。现在被拖进盘丝洞，啃得剩骨头渣子。“

“你脸皮是水沙糨子糊出来的吧，不止厚，连风都吹不透。“云琇肚子大够不着鞋，不然真想一鞋飞他脸上，听听声响。

凌骁得便宜卖乖，突然想到一种鱼，很适合比喻，“哎，你见过河豚没？就是那种一戳就鼓成球的河鲜，你现在肚子好圆，很像。“

云琇随手抄起腰后的软枕，连砸两个。

凌骁不躲，连挨两下，挨完挤到榻上要补偿。小侯爷不能白挨打，不疼也不行。

云琇拼力气不是对手，只能等着对方罢休。

她肚子长得极快，凌骁不敢像以前快活，点到为止，再拉她进里间，坐床上说话。

“热水备好了，你泡个澡再来。“云琇拿起绣了一半的小肚兜，对他说，“我一会要睡了，大夫也要我早早休息，养足精神，便于生产。“

“不行多请几个大夫来，最好请太医院老大夫把把脉。“其实凌骁心里比云琇还紧张，齐俞恒说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一遭，他以前没体会，现在看着云琇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越想越慌。

“要不你现在睡。“他想做什么小衣服，京城多少绣娘，还怕儿子没衣服穿，摊开被子催促，“赶紧睡，我洗完就来。“

夜里寒凉，屋里燃上铸铜鎏金的熏笼，下面是银碳，顶上鎏金的圆帽里可以放香料，热气烘烤，安息香碾成粉末，沉稳内敛的香气缓慢散开，云琇闻着闻着便睡过去。

凌骁来时，叫春柳倒掉剩余香料，再把人躺平睡好，搂着小娇妻入眠。

其实云琇不是没看出来，覃清素替平康郡主跑腿的用意，可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她诸多不便，人也容易疲累，心有余力不足。

平康郡主的成算，她猜到七八分。

玉香出身低，抬通房，生出来的孩子不如庶出，可覃家旁支可以正儿八经抬妾进府，而且覃清素庶出，做侯府贵妾，是极大脸面。

婆母真是贼心不死啊??

云琇慢慢揉着眉心。既不想回府给自己添堵，又得想法子把覃清素支走。

她思来想去，在畅春园办堂会，请来昆曲名角儿，又叫京圈儿关系好的，和凌骁的同僚，美其名曰，人多热闹。

这天确实热闹，凌骁和一群小爷聊天打屁，胡侃山侃，游廊对面是京圈儿姑娘家，两拨人一边围半圈，中庭搭戏台子，乐弦师傅坐台下，既不挡视线。还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也请了云璎，齐三奶奶圈子以小夫人居多，没事坐一起嗑瓜子喝茶，听戏其次，有人属好事，有人抱着替兄弟选弟媳的目的，相互间窃窃私语。

云琇如今的身份，自然坐在小夫人中间，旁边凑过来，问：“那个坐覃姑娘身边的姑娘，看着面生，谁家的？“

“覃家的。“云琇瞥一眼，笑着答，“以前出来得少，这不，覃将军从冀州回来，飒飒带着这个堂亲姐妹出来玩。“

“堂亲？覃家旁支？“对方会意笑笑，“我说，没见过这姑娘，合着旁支家的，庶出还是嫡出？“

“庶出。“云琇说，“覃家旁支嫡出没姑娘。“

“倒想起来了，“语气透出满满不屑，“覃家旁支的夫人，早先听说，人仗着一肚子儿子，是个厉害正室，没想到这会子让一个庶出露面，八成有意巴结覃将军一家子，不得已为之。“

云琇头一次听说旁支：“此话何解？“

对方讳莫如深笑道，“覃将军一个宝贝闺女，姑娘大了不能和小子一起玩，旁支近水楼台，让自家姑娘做玩伴，巴结京圈儿的名门小爷，之前寻思宋家，不想想，嫡长子娶庶出，不闹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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