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太太身体好些，我再来探望，“赵青琼嫌她见外。“过程子可以赏荷了，小侯爷邀我们去畅春园，你来吗？“

邀请一群人，还要别人转述，云琇想都不想拒绝，“不去。“

“你俩怎么了？“赵青琼听说两家已经定亲，笑着打趣，“近儿个怎么了，一个两个都闹不痛快。“

云琇顺话问，“还有谁？“

赵青琼说：“上次一起吃羊肉那姑娘，你见过。“

云琇点头：“知道，她老相好也经常打马球，我在马场见过几次。“

“俩活宝，“赵青琼笑出声，“早先定了婚期，裁缝送喜服料子，人姑娘偷偷把选好的花色拿去给情郎看，结果碰一鼻子灰。“

“怎么呢？“

“上次闹蛇患，他的爱马死了，回头怪人姑娘幸灾乐祸，说马死灯灭，不拿白绸祭奠，反倒拿大红缎子膈应人。“赵青琼笑得前仰后合，“给人姑娘气的，问他人重要还是马重要，他说马。“

云琇也被逗笑了，“大傻子呢。“

“可不吗，“赵青琼拿帕子掖眼角笑出的泪花。“当下姑娘就翻脸了，让他跟马过一辈子，估摸真气着了，上次包戏园子，想找我们说和，他们前脚进门，人姑娘后脚走了。“

云琇睁大眼睛问，“真走了？“

赵青琼点头，“我能编故事不成，说是两家长辈都知道了，怕是不好收场。“

收了笑，她微微叹气，“其实就他俩人没多大事，闹开了，成脸面上的事儿，姑娘家的父母肯定不乐意。“

顿了顿，赵青琼问云琇，“你俩呢？闹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和凌骁之间不快无法启齿，“就受不了说话两头一般粗，跟谁都欠他似的。“

“京圈儿的爷们说话都有点，家里惯出的德行，“赵青琼要她别往心里去，“要会说话，能说马比人重要吗，不过小侯爷对你顶好了，我不是偏向谁，说个以前的事，你第一次赛马的彩头白梅簪，李妙说她有个一样的红梅簪子，你记得吧。“

云琇说记得。

赵青琼：“李妙确实拿出来当过彩头，但那次她输了。“

云琇问：“后来呢，不是说可以和得彩头的人商量吗？“

“是商量啊，“赵青琼说，“得彩头的姑娘没恶意，就是逗逗她，要小侯爷来商量，李妙没找到人，回去抢了簪子，摔了。“

倒像李妙的作风，“这事完了？“

“完了倒好了。“赵青琼接着说，“后来李妙央求很久，要做支一模一样的，凌骁没理，而且再也没送过小物。“

“我们本来不知道，那程子李妙找不到凌骁，天天拉着我们哭。“说到这，她又想起什么，“这次两家撕破脸，李妙好长一阵子没出来了，我们去找她，她也闭门不见，其实圈儿里烦她的人不少。“

“我也不大喜欢她。“云琇直言不讳。

“得了，不谈她，“赵青琼笑道，“畅春园来赏荷，你别端着了，我们又不是瞎子，人嘴上不会说话心里有你就成。“

云琇勉为其难的答应，“祖母没什么事，我就来。“

她想，为什么凌骁不亲自邀约？能费他多大脸面。

畅春园亭台水榭蜿蜒而上，夏季人工湖水气凉爽，翠植苍柏绿荫成林，堇色的吊钟海棠沿着珊瑚红的栏杆繁盛垂落，和四处的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平康郡主和卢夫人以及齐家其他几位夫人漫步最前面，后面鱼贯邀约来的姑娘小爷，凌骁和云琇走在最后。

“你喜不喜欢？“他凑近低语哄道，“喜欢，我们成婚后也给你建个园子，按苏州园林样式，就是选址远点，在城郊。“

有人递梯子，云琇自然下台，“你想着我，我就满足了，再说城郊，一年去不了几次，空着也是浪费。“

凌骁就喜欢她识大体，“成，以后都给你管。“

平康郡主走累了，和卢夫人一行人坐下，叫其他人散了各自玩去。

凌骁立刻拉着云琇，找个隐蔽的地方看风景。

“你一个人待在府里不闷啊？“他问。

“我天天照顾祖母，“云琇靠着假山，闷闷不乐道，“不像你，成日也没个烦心事。“

“最近枢密院太忙，我才没找你。“凌骁笑着解释，“赵青琼都看出来，你等我亲自开口。“

云琇白他一眼，“你没开口，我还不是来了。“

“你又不去小宅，天太热，我想想算了，“凌骁擦擦她额头的汗珠，“你陪老太太，晒不着，热不着，我放心。“

“谁让你操心了。“云琇怕人看见，挡开他的手，嘴上逞强，“就知道小宅，除了那事，你想不到别的。“

“叫你过去是避暑，“凌骁想他又不是**，“那四合院值二十金条，除了地界儿，就是布局，冬暖夏凉，到了初秋，半夜得盖被子。“

云琇就觉得他胡扯，“初秋要盖被子，冬天不得冻死，骗鬼呢。“

凌骁说她不懂，“冬天烧地龙，像一般怕冷的还要加个炭盆，你到时去试试，保准热得冒汗。“

一想到婚期要挨过漫长冬季，云琇就惆怅，“都怪你不早点跟家里说，等到开春成婚，我还用什么地龙。“

“说了小宅给你。“凌骁笑她，“给你房契，又不要。“

云琇斜眼睨着他，“再笑，信不信我把钥匙扔湖里？“

“信，信。“凌骁笑得更大声，“齐俞恒背地里叫你小姑奶奶，真没错！“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云琇作势要打，突然平康郡主那边传来哭声。

两人愣一愣，匆忙往回走。

距离越近，云琇听出哭声是谁，“凌骁，邢夫人来了。“

“今天没请她。“凌骁脸上不是颜色，“挺有本事，找这儿来了。“

“一会你别发脾气，“云琇怕人多看笑话，“估摸赵青琼他们先走了，卢夫人还有齐家几位夫人也不会久留。“

话音刚落，邢夫人发现过来的两人。顾不得脸面冲到凌骁身边，拽着他袖子，声泪俱下，“你把牧哥儿扔哪了？！他两天两夜未归，枢密院营房都找过了，没人见着！“

凌骁一脸疑惑，“李牧不见了？“

“你还装蒜！“邢夫人恨恨道，“你对妙儿有意见我认了，李牧何时招你惹你？！你要害他！“

“邢夫人，兴许牧哥儿和朋友出门玩几天就回，你何必为难孩子。“卢夫人劝慰，“骁哥儿脾性我了解，断不会害人。“

邢夫人逼急了，逮谁咬谁。“他又不是你儿子！你知道什么！“

平康郡主立即开口，“凌骁，你老实说，李牧去哪了？“

“不知道。“他耐着性子说完，转向邢夫人，“您有空又哭又闹，怎么不去找人？万一李牧遇到危险，您流干眼泪也于事无补。“

邢夫人被堵个半晌，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今儿你们不找到李牧，我就去报官！再不济去御前击鸣冤鼓！总有说理的地儿！“

“成，您只管去??“

话没说完，云琇拉拉他的袖子，打断道：“要不我找赵青琼。你找齐三爷，我们多叫上些人一起出去，平日常去地方，见过什么人，没准很快找到。“

卢夫人看眼平康郡主，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平康郡主一面叫婆子扶邢夫人坐下，一面对凌骁说，“就按云姑娘说的办，你们赶紧找人，别耽误了。“

两人全身而退。

凌骁余气未消，“你刚才装什么好人！找不找到，李家也不会感激你。“

云琇倒杯茶给他，轻声道：“祖母曾说，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邢夫人是体面人，今儿一哭二闹，若李牧真有长短，李家必然不肯罢休。我父亲虽胆小怕事，可他总说朝廷风云诡谲，墙倒众人推，风光背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稍作停顿，她双手覆在凌骁的手背上，“平日里嫌你讨厌，不过小情趣，我哪能见你陷危难于不顾。“

“就你操心多。“凌骁凑近亲亲她的嘴角，满心怒火烟消云散，“我知道怎么做，你和赵青琼她们找个凉快地方歇着，别到处跑。“

送走云琇，他转头找到齐俞恒。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齐俞恒眼底透出寒意，“李家这么快闹到侯府去了？“

凌骁猜到是他，叹气，“邢夫人跑去畅春园，当着一众人撒泼。“

齐俞恒冷笑，“她有闲心撒泼，不去找儿子？“

“行了，李牧两天两夜没回去，“凌骁说，“再找不到，李家人来个鱼死网破，都察院的事捅漏了，第一个连累齐老爷子。“

齐俞恒就是不说。

“先把人找到！“凌骁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塞进马车。在路上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李牧。“

齐俞恒哼了声，“我家车夫第二天在车底发现两条死蛇，找个馆子问一嘴，人以为他卖蛇，根本不要，说蛇死前喂了雄黄，药死不能吃。“

“我说难怪，人没事，只咬马，而且同一水槽喝水的那几匹。“他嘴角微翘像笑，却满眼阴沉，“水槽里的未必活得久，但总比干晒药性发作慢。我放风出去说云璎被咬，昏迷不醒，李牧那孙子吓破胆，到处打听齐府死没死人。“

“个狗不拾的玩意儿，“齐俞恒不耻，“跟老子玩阴的，我关他几天长长教训，没要他一条狗命，他该感恩戴德。“

凌骁预感不好，“你把他关哪？“

齐俞恒说，“城郊山沟，干的没水。“

山沟没水淹不死人，但成片齐腰高的野草和芦苇丛，连只飞禽走兽都不见，放眼望去瘆得慌。

一行几个人随地捡根棍子，拨开草丛探进去，走得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找到吓得屎尿齐流、魂飞魄散的李牧，地上还躺着几条僵硬的菜花蛇。

有人嫌臭捂住鼻子，喊天杀的：“李爷，几条小菜花吓成这样，您胆子是猪腰子做的吧？“

齐俞恒见人没反应，上去两耳光，“喂！李爷，别睡了，带你回去。“

李牧恍如隔世，再等看清来者，抱着大腿哀嚎：“你们都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救我，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惨是惨点，但真的很想笑。

众人憋得很辛苦，把李牧送回李府。

齐俞恒请几个帮忙的人喝顿酒，这事算了。

回去路上，凌骁问他怕不怕被李牧发现端倪。

齐俞恒坦然地耸耸肩：“我愿意奉陪到底。“

都是下三滥的路子，就比谁更高明。

李牧在家歇两天，实在记不起，那天到底被谁在身后闷一棍子，而后被人套上麻袋，扔上板车，拖到荒郊野外，一扔了之。

至于那几条蛇，是扔他时临时加进去的，夜黑风高，阵阵冰凉滑过脖颈，没吓死算命大。

经过这么一遭，李牧收敛不少，可心里对凌家的恨有增无减。

***

晃眼入伏，蝉鸣聒噪，云琇听着心浮气躁，午觉睡不好，下午没精神，到了傍晚熬不到晚饭就睡了。

方妈妈问春柳，八姑娘是不是病了。

春柳说不像，就是有些贪睡，但要说贪睡又不是，因为到了半夜总会热醒，热得睡不着，坐着打扇，扇半个时辰才能重新入眠。

每天反复，脾气越发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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