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什么？“平康郡主不气才怪，“你见过这种母亲吗？抛夫弃子，把骁哥儿伤成什么样？他嗓子现在好不了，大夫说心气所致没法治，就是云琇害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邱妈妈温和道，“心病还须心药医，您不如随小两口折腾去。“

“老爷子也是这个话。“平康郡主无可奈何摇摇头，“我若一意孤行。全成我的不是。“

邱妈妈知道平康郡主松动，笑道：“奴才整理几件换洗衣物，备好药，过两天去畅春园，您看还缺什么？“

平康郡主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可心儿媳，一辈子的遗憾。

??

邱妈妈到底老人精，看人稳准狠，如她所言，顾繁霜自打知道郡主搬去畅春园，便没了当女先生的心思，反正焕哥儿不想学，由着孩子去了。

凌骁嗓子不好，因祸得福，枢密院许多临会不用参加，落得清闲，一般中午、晚上可以赶在用饭前回去。

顾繁霜时间有限，只能午时垂花门外等他。

“我就几句话，耽误不了你多久。“她咬着唇，恳求道。

垂花门下人来来往往，凌骁好脸面，带她去前院花厅。

“说吧。“他咳两声，叫人上茶润润嗓子。

顾繁霜有些心疼，长话短说，“我知道你不能多说话，就像问问云琇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凌骁咂口热茶，说是。

顾繁霜又问：“你要带她回府？“

“是。“

“那我呢？“顾繁霜接着问，“这些年你把我当什么？你家的丫头婆子，使唤丫头？“

“到此为止，你以后别来了。“凌骁早想对她说。没说出口的话，他清清嗓子，“你是好姑娘，我嗓子废了，又带着儿子，让你填房，对你不公。“

“你现在才想起对我不公？“顾繁霜攥紧帕子，红着眼眶问，“早先干吗去了？三年前为何不给我个痛快？“

凌骁不想吵，也不能大声说话，低哑道：“我在阳关三年，以为你明白。“

“好一个你以为。“顾繁霜哭了又笑了，积压已久的怨气一触即发，“你真正以为，是我逼走云琇，冷着我，晾着我，怨恨我！其实你一直明白，她是自己走的，与任何人无关！“

“霜子，我念你好，“凌骁再也不是骄纵的小侯爷，耐心十足，“也感谢你相伴，但我们不是良配。“

顾繁霜气涌心头，点着痛处说：“谁和你良配？云琇和你配吗？你们配，她为何抛弃你？！“

“闭嘴！“

凌骁忍不住开吼，接着喉咙里漫出丝丝血腥味，他直觉不好，果然没一会，嗓子哑了。

顾繁霜没想到他突然不能说话，愣怔顷刻，关心道：“我叫大夫来，你先喝两口茶润一润。“

凌骁烦躁透顶，凑到她跟前，用气音说：“快滚，老子不用你可怜。“

说完直接跨出花厅，扔下她一人。

***

原定要求云琇五天内把孩子送去侯府，可五天已过，她没去侯府，侯府那边也没动静。

以对凌骁的了解，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云琇有些不安，冥冥之中总觉得出了什么事。

她思忖着，把孩子交给春柳，单独去趟都察院找齐俞恒。

两人约茶楼见面，齐俞恒表面客气，语气带着疏离，“开春正忙，我坐会儿得走，有什么赶紧说。“

“二姐夫??“

她话未说完，齐俞恒抬手打断，挖苦道：“别叫我姐夫，我当不起这个姐夫，你一声不吭的走，那程子云璎天天跟我闹和离，我领教你的厉害。“

“当初是我鲁莽。“云琇蹙蹙眉，没过多解释，只问，“凌骁最近如何？“

“你想知道，去看看不就完了。“齐俞恒起身结束话题，“凌骁倒八辈子血霉找你这么个玩意儿，还当宝。“

云琇听着劈头盖脸的责备，没有一句辩驳。

然后从茶楼去了侯府。

春困秋乏，到了晌午奶妈陪焕哥儿睡觉，凌骁早戒了午睡的习惯，一个人坐在院里晒太阳。

通传的婆子不知道怎么介绍来者，吭哧半天，索性让云琇站前面。

凌骁对她招招手。

云琇跨进院子，走到摇椅旁，沉默片刻，问：“你是不是病了？“

凌骁瞥她一眼，指了指廊下的小凳子。

云琇搬过来坐他身边，见对方不说话，主动开口：“我没带凡哥儿来，他怕你。“

凌骁还是没吭声。

云琇摸摸他的额头，没烧，见他穿屋里便服，下意识问，“你告假了？“

凌骁点头，算回答。

“哪不舒服吗？“她关心问，“有没有叫大夫来看看？“

不知哪句话不对，凌骁眼神转瞬变了，阴鸷鸷盯她良久，倏尔坐直身子，凑到跟前，用气音说：“放你一马，别不知好赖跑来猫哭耗子，老子好得很，能喘气。“

云琇没跟他计较：“你嗓子怎么变成哑成这样？“

“废了。“他气音不耐烦道，“赶紧走，滚蛋。“

云琇不走，蹙眉问：“顾繁霜怎么不来照顾你？你嗓子成这样，她也不管？“

“滚！“

凌骁觉得两个女人没完没了，起身抓起云琇的腕子，把人推到院门外，转身回主屋，毫不犹豫开门关门。

焕哥儿这几天发现他爹脸色不好，情绪不高，特别消停。

顾繁霜挺自责，天天送食疗糕点，基本被小崽子消灭。

云琇和凡哥儿打商量，带他去侯府认亲，小家伙却不愿意。

“我们不见爹爹，见小哥哥好不好？“她极力哄，“哥哥还没见过你，祖父祖母也没见过你，他们看见你，肯定夸凡哥儿聪颖伶俐，乖巧听话。“

多小都喜欢听好话，凡哥儿想了想，问：“娘亲去吗？“

“娘亲当然和你一起呀，“云琇亲亲他的脸蛋，趁热打铁，“明儿我们穿新衣服出门好不好？“

凡哥儿说好。

隔天，她带孩子先去见老侯爷。

孩子进书房，她被拦在门外。

云琇站在廊下等，心里苦笑，没人理解她的苦楚，她也不打算解释。

血缘是个奇妙的东西，凡哥儿认生，可见了老侯爷并未哭闹，除了不怎么说话，一直好奇盯着屋里大大小小的鸟笼。

云琇大概等了小半个时辰，孩子被送出来。

前院管事传达老侯爷的意思，要留下凡哥儿。

云琇意料之中，点头答应。

转头，她又带着凡哥儿去后院，才知道平康郡主去畅春园休养。

凌骁没想到云琇主动带孩子回来，他正在督促焕哥儿习字，就听传话婆子说，二公子来了。

焕哥儿思想不集中，抬头问他爹：“二公子是谁？“

凌骁嗓子恢复些许，嘶哑道：“你弟。“

话音刚落，云琇抱着凡哥儿进里屋，故作镇定道：“焕哥儿，娘亲回来，来看你了。“

焕哥儿先是高兴，当看见云琇和凡哥儿时，又变成疑惑，然后生气，哼一声，转身扑凌骁怀里，闷闷不乐，“难怪娘亲不要我，因为有弟弟。“

一场惊喜，不料落寞收场。

凌骁皱眉，叫奶妈带走焕哥儿。

云琇差点落泪，心思谁教坏她孩子，不满道：“你就这么当爹，这么教我儿子。教他六亲不认，说我不要他？“

凡哥儿不知道发生什么，就看见焕哥儿回头瞪他，做鬼脸，往云琇怀里缩了缩，小声说：“娘亲，不喜欢小哥哥。“

云琇借着孩子的话，责难道：“你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你，你爹也不喜欢你，因为娘亲不讨喜，他们都讨厌你。“

凡哥儿搂着她脖子，“娘亲，回家家。“

“我们马上走。“云琇说着，对凌骁咬牙切齿。“焕哥儿不认我，顾繁霜没少掺和吧？她诋毁我，你也不管，好好好，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凌骁眼睁睁看着她抱着凡哥儿，疾步经过一个又一个琉璃窗，脚步声渐行渐远。

换三年前，他早追出去了，可现在，他懒懒窝在榻上，自暴自弃地想走了好，走了消停。

反正说不了话，既不能吵又不能挤兑，何必自取其辱。

老侯爷说留下凡哥儿。却没强行拦着，如今云琇住燕京，孩子在眼皮底下，住哪且不计较。

春柳见云琇怒气冲冲回来，小心翼翼问：“大奶奶，洗澡水备好了，先给小公子洗吗？“

云琇说洗。

凡哥儿洗澡时，非要拿个布老虎。

云琇看到老虎，突然想起以前凌骁揪掉焕哥儿的老虎尾巴，那时候孩子几个月，小面人儿一样，凌骁总说，是个娇弱的小太阳。

三年，她的小太阳长大了，却成了别人的太阳。

“娘亲，擦擦。“凡哥儿拿起澡巾给云琇擦泪，擦她一脸水。

她哭笑不得，一点坏心情悄然而逝，想到在侯府那番话，觉得不妥：“凡哥儿，哥哥和爹爹都不讨厌你，哥哥太久没见娘亲，我们下次再去好不好？“

凡哥儿摇头：“不要。“

“为什么呀？“云琇轻声问，“今儿爹爹没吓凡哥儿。“

“就不要。“凡哥儿低头揪布老虎头上的毛茸茸，“就要娘亲。“

云琇叹气，孩子太黏人，她想放手又不敢放，焕哥儿是个教训，她不想重蹈覆辙。

至于焕哥儿，他跑到前院书房，抱着老侯爷的腿放声大哭，也不知真哭假哭，哭得满脸泪，嘴里喊，讨厌弟弟。

老侯爷为了哄好他，抱他去看鸟笼，还赔上一只雀子。

雀子的脚拴着绳子，另一头栓在焕哥儿的小拇指上，小崽子上下摇晃，前后折腾一个时辰，奄奄一息。

“爹爹，鸟鸟死了。“焕哥儿玩累了，伸出小拇指，“解不开。“

凌骁无语，给他解绳子。清清嗓子道：“下次再没大没小，抽死你。“

焕哥儿乖乖应声，问：“娘亲是不是有弟弟，才不要我？“

“不是。“凌骁说。

焕哥儿车轱辘话：“那娘亲为什么不要我？“

凌骁看他一眼：“谁说不要你？“

焕哥儿根深蒂固：“顾姨姨和祖母。“

凌骁头疼，“我说过吗？“

焕哥儿想想，摇头，“没有。“

“祖父说过吗？“

“没有。“

“奶妈说过吗？“

“没有。“

“少数服从多数，就是没有。“

奶妈：“??“

要让大奶奶听见，又要说小侯爷不着调吧。

焕哥儿挠头，被他爹洗脑，又有新问题，“那娘亲为什么好久好久才回来？“

“不知道，“凌骁叫他一边玩去，“你自己问她。“

焕哥儿盘死一只鸟，觉得不过瘾。又跑去前院书房。

凌骁看着小崽子兴高采烈蹦蹦跳跳的背影，觉得嗓子好不了了，愁的。

齐俞恒探病，从侯府转到枢密院。

“云琇克你吧。“齐三爷嘴里没好话，“她不回来还好，回来，你就邪门。“

凌骁睨他一眼，没表情。

“得，说你还不高兴，“齐俞恒到两杯茶过来，“云璎要我带个话，问你俩怎么打算。“

“没打算。“凌骁出声，“现在外面闹贼寇，从青州到冀州一带不安宁，兴许又要出远门。“

“你嗓子，不打算好了？“齐俞恒啧啧嘴，“之前落下病根儿，趁年轻赶紧治，小心成哑巴，你家大奶奶真不要你。“

“滚蛋。“

齐俞恒嗳一声：“云璎向着她妹妹，总归希望你俩和好，我无所谓，不过你老拿自己不当回事儿不成啊，破罐子破摔，干娘眼睛都快哭瞎了。“

“你是不是闲得慌？“凌骁赶他走，“我忙，你改天来。“

齐俞恒看他不像假忙，临走前又说：“哎，都是为你好，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别耽误病情。“

“知道了。“凌骁嫌烦摆摆手，示意他快走。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